“等你真有那天再说吧。”他的嘴角向下挂了几分,眼神朝向电梯口,说:“我先走了。”
“嗯。”陆非晚抬手看了眼腕表,它和许见深左手上戴着的是情侣款,“我现在要去找闫总。你要是不急,一会去吃饭?”
“不了。”闻杨说,“晚上家里聚会。”
陆非晚点点头,没有要留的意思,目送他离开,连客套的“再见”都没说。
陆非晚刚进甘潮时,这家公司还只是家初出茅庐的小厂牌。
他签约后,接连几首新歌大爆,专辑销量飙升,而甘潮作为它们的唯一发行商,赚得盆满钵满,一路高歌猛进,相继推出许多乐队,成为有口皆碑的新兴唱片公司。
甘潮的老板闫浩宇,就是陆非晚早期几张专辑的制作人。所以,陆非晚和公司,算得上是相互成就。
因为这层关系,甘潮里所有人对陆非晚都很客气。
今天陆非晚来公司,是为了讨论一档创作类音乐节目。节目制作不大,甘潮参与出品,基本只有不知名的歌手报名。
甘潮想让陆非晚参加,说句不好听的,是为了让他为新人“抬轿”。陆非晚再怎么不混圈也能猜出这些,所以他早就拒绝过多次。
但公司以替他宣发新歌为名,为说服他开出不少绿灯。节目对接方也很重视,特意承诺不会有针对他的恶意剪辑,也尊重他对音乐质量和创作的要求。
陆非晚这才松口,来公司先见见闫浩宇和制作方。
闫浩宇在会议室里等了一会,有点不耐烦,正在跟身边负责艺人管理的领导聊天。
“小闻这孩子挺不错的,有想法,形象也好。”
“关键是上进,眼光也强,懂市场。”
“对,这点很重要,有人听的才叫音乐,不能只搞阳春白雪那些——”
随着陆非晚推门进来,嘈杂的聊天声也戛然而止。
陆非晚走到长桌前,在闫浩宇对面,拉着椅子坐下,眼神扫过其他人,似是无意地问:“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一位高层笑着说:“刚刚见了个新人,我们都觉得很合心意。”
“闻杨是吧?”陆非晚扯了扯T恤的领口,“碰见了。”
闫浩宇来了兴趣,双手放在长桌上,问:“你认识?”
“陈教授的学生。”陆非晚说。
闫浩宇跟身边人对视一眼,停顿半秒后,哈哈笑道:“原来是陈教授的学生?那你们岂不是师兄弟?那最好了!公司内部和谐,艺人发展才能长远嘛。非晚,你说,是不是?”
陆非晚没有回答任何一个问句,只是身体前倾,也将手放到会议桌面,一副即将谈判的姿势:“我记得,闫总以前只对乐队感兴趣,怎么现在突然要签单人了?”
闫浩宇一直保持笑容,不动声色地把皮球退回去:“公司呢,最近有些艺人的发展遇到瓶颈期,我们也很久没签唱作人了。”
陆非晚听他话里有话,冷笑了声。
闫浩宇继续说:“这个小闻,我刚听了他给星楽写的那首歌——诶哟,太灵了,我闭上眼,就感觉看看完了整部电影——而且,连赵权都觉得他能火,那你说,我们能不留他吗?”
陆非晚本来没想聊太多,但听到“星楽”这块招牌,不免多问了句:“他给星楽写歌?”
“对,刚做完,”闫浩宇作为业内高层,总能知道许多一手消息,“到时候会跟电影一起宣发。”
“电影?”陆非晚忽然记起自己当初吃过一回闭门羹,那次的出品方正是星楽,音乐类型也是电影推广曲,他试探着问,“星楽最近什么电影要宣发,难不成……《雪乡》?”
闫浩宇点点头,“对,你也知道?”
陆非晚没吭声,双手交叉在一起,抱成拳头。
闫浩宇认识的人多,消息也灵通,还以为陆非晚是从家里听到的口风,了然到:“哦,小许告诉你的是吧?”
陆非晚的拳头忽然攥紧,他身体前倾,盯着闫浩宇问:“兖港也参与制作了?”
闫浩宇被他问得懵圈,呆呆地点头,“是啊……”
陆非晚忽然站起来,椅子被后推得几米远,撞在墙上又弹回来。
他大步跨出会议室,没关门。
闫浩宇在屋内高声问:“你去哪?综艺的事还没谈!”
“有点事,”陆非晚头也不回,“下次谈。”
陆非晚脑子里很乱,以至于连自己怎么进的停车场也不记得。
车门被打开又重重关上,叮呤咣啷的,整片停车区的声控灯都亮了。
他握着方向盘,开始把一切都串成线。
星楽,电影,甘潮,推广曲……
桑田,赵权,闻杨,许见深……
这些根本就是一个局里的人!而他陆非晚却被排除在外。
所以,在自己向许见深抱怨竞争失利时,许见深正在为别人的战利品做混音!?
甚至所谓的“签约”“伯乐”,也许都是设计好的!
也许甘潮早就想好,要把属于他陆非晚的机会让出去,来换新人的前途?
所以世上的所谓竞争,不过是普通人的斗兽场。有些人从一出生就在罗马,唯一要做的就是学会资源置换。
那么,桑田,还有许见深,他们在这场置换里承担了什么角色?
想到这,陆非晚眼前忽然闪过在闻杨胸前看到的,那个熟悉的吊坠。
那是一块桃木色的拨片,那颜色和形状,陆非晚认得——它应该是来自许见深的好友,木雕师林晓山。
陆非晚大口呼吸着,试图平复情绪,晌久,才重新拿起手机,给许见深发过去一条消息。
[你在哪。]
许见深今天刚结束手头音综的所有工作,正想回家,却被告知节目制作人来了,全员都得去参加庆功宴。
许见深蹭上导演的房车,回复道:[节目组今天聚会,我在去酒店的路上。]
陆非晚因为手指抖得厉害,打字错了好几次:[回来我有事问你。]
隔着屏幕,许见深看不出陆非晚的情绪,但第六感告诉他,有什么事不对。他关心道:[出什么事了?]
陆非晚几乎是习惯性地想回避说“没事”,然后删掉:[回家再聊。]
许见深奇怪地看着两串文字,回复道:[好的。]
【作者有话说】
陆非晚心路历程belike:
坏消息:被资本做局了
好消息:局里还有我老婆(&很多熟人
坏消息:局就是他们做的
更坏的消息:根本没人带我玩(摔!
第23章 许总这是“嫁”得好
许见深收起手机,面色明显变差了。身旁导演问他什么情况,许见深笑了笑说:“抱歉啊,钦哥,今天我得早点回。”
“又早回?你怎么次次这样?”导演跟许见深见面次数多,比较熟,说话没遮没拦,“现在才五点,陆老师就催你?”
许见深忙摆手:“家里有点事。”
“深哥,今天连王总都来了!”导演为难地说,“要不是王总非要见你,我们也不至于组这个局。结果你要提前走,这让我很难办呀。”
许见深心说自己又不是什么明星,干嘛非得见我,难道是有什么混音的需求,指了指身后的人说:“他是我们的商务总监,如果王总有什么需要,尽管跟他开口也是一样的。”
导演笑了下:“我可不敢猜王总的意思。”
“一会,我见到王总先问问他,道完歉再走。”许见深说完,跟商务总监打招呼,“对了,小郭也是这次综艺的大功臣。我提前离开,你记得顾好她。”
商务总监忙点头:“放心,许总,到时候我俩坐一块儿。”
一行人驱车来到碧海阁,直接乘坐电梯来到十层。
这栋楼从八楼往上都是餐厅,每层都有两个独立的大厅,专供大型宴席使用。
许见深穿过一面面全景落地窗,看着留白巨大的摆盘和无比昂贵的菜品价格,心说下次自己来一定得避雷这家。
桌上每个座位都摆着铭牌,许见深找到自己的名字,发现居然在主桌,犹豫中没落座,先在大厅门口站了会,打算等人齐了再进去,以免坐错地方。
名利场中,排次顺位,酒杯深浅,多的是门道。许见深不爱玩这些,却也不得不懂。
许见深远离节目组的人,独自来到大厅。
碧海阁采取环形设计,两边大厅共用一个公区,所以许见深来到中央雕塑时,能看到对面的宾客陆陆续续进场。
恍惚间,他看到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年轻人。帽子将他标志性的发色遮住,但帽檐下的眉眼非常清晰。
“……闻杨?”许见深难以置信在这里都能碰见,上前打招呼,发现他身后还有位中年男人。
闻杨偏过头,跟身后的人说了些什么,然后独自走出来,看了看四周,问:“你怎么在这?”
“跟节目组的人一起。”许见深问,“你呢?”
闻杨指着里面说:“爷爷过寿。”
“啊,那替我带句祝福。”许见深礼貌道。
闻杨“嗯”了声,两个人便没再说话。
这时,刚刚站在闻杨身后的男人走过来,问道:“杨杨,这位是……?”
“我叫许见深。”许见深猜测对方是长辈,主动递出一张名片,“您好。”
来人接过来,看到名片上的字,抬了抬眉毛:“早就听说兖港,没想到创始人这么年轻。”说完他跟许见深握手,同时递出名片。
许见深双手接过,看到名片上方显眼的“风闻文化”的LOGO,惊讶之余,笑着喊了声“闻董”。
不久前,兖港与风闻集团签过长期合作协议,助力风闻在电影配乐市场完成商业转型。相关的服务方案,在许见深这里改过三遍才最终定下来。
许见深之前一直在跟执行总裁做对接,第一次见董事长,未免惊讶:“没想到您会在这里。”
“哦,今天家父寿宴。”闻岭穿着昂贵得体的西装,笑容和蔼,“怎么,你也来这吃饭?”
“对,节目组在开庆功宴。”许见深点点头说,“兖港最近跟贵集团也有合作,非常感谢闻董能赏薄面。”
“合作?”闻岭明显顿了下,想半天才想起来,“哦,你说场景配乐那个事儿?嗐,前家公司干得太差,我早就想换了。”
许见深皱了下眉毛,倏地又恢复社交笑容:“上家……?”
“是啊,一家小公司,现在已经倒了。”闻岭无所谓地说,“早就该倒了,干得什么玩意儿。”
闻岭一副上位姿态,聊起初创小公司只是随口,但听得许见深一阵胆寒。他努力思考最近是否有同行经营不善,这背后又是否跟风闻的单子有关。
闻岭换上一副慈眉善目的长辈模样,与许见深寒暄:“还好许总年轻有为,后生可畏,想必一定不会让我失望吧?”
“您谬赞了,我们一定全力服务好贵集团。”许见深忙与他握手表态。
生意场闲聊,三言两语就差不多了。
许见深聊完,见到闻杨,心中疑云更多。
闻岭看出他的疑惑,解释道:“对了,闻杨是我的小儿子。以后,许总还要多指导我们家年轻人啊。”
“不不不,贵公子天赋异禀,谈不上指导。”许见深忙回客气话,诧异没在脸上显出分毫。
闻岭急着回宴,许见深能看出来,主动说:“正好我同事叫我。闻董,祝您青云直上,有机会再见!”
祝词说在闻岭的心坎上,他笑着拍拍许见深的肩膀,说:“行,今天家里事情多,我就不留你。”
许见深欠身道别,闻岭看着走远的人影,摸着名片上那一排烫金的名字,逐渐收起笑容。
刚刚还春风满面的脸,此时笼上阴云,有种不怒自威的气质。他回头,鞭策闻杨道:“看人家年纪轻轻,已经能独立经营公司。你总在外面乱跑,怎么不学学别人的好?”
闻杨看着许见深离开的背影,摸了摸藏在口袋里的吊坠,说:“在学了。”
许见深在闻岭那儿耽误了一会,回来时大家都已经到了,他没空深思闻杨和风闻的关系,急匆匆地走进人群。
一群人拥簇着站成同心圆,圆圈中心是这次庆功宴的主角,节目的总出品人,王立德。
王立德今年四十多,因为有长期健身的习惯,身材保持得还可以。
许见深上次见王立德,是在节目录制过程中,他作为出品人给选手颁奖。除了那次录完说过几句话,就没再有别的交集。
王立德看人已经到齐,招呼大家都坐下,自己走到高高垒起的香槟杯前,倒下金色的酒。
众人欢呼举杯,四散聊开,内容无非是祝酒贺词,生活工作,股票基金,诸如此类。
许见深端起酒杯,走到王立德身边,喊了声“王总”。
王立德转向他,笑着问:“什么事?”
“实在抱歉,今天有点私事,不得不早点回去。”许见深举起杯子,“这杯酒,我敬您,就当赔罪。”
“想赔罪,一杯酒是不是少了点?”王立德眯起眼,颇有兴趣地打量着他。
许见深对自己的酒量很有自信,赔笑道:“是的,您说几杯就几杯。”
“爽快人。”王立德摆摆手,“不过放心,我不可能干这种欺负人的事儿。”
王立德伸手,盖住杯口,站起来,在许见深的耳边说:“这酒太烈,你喝完就行,是个意思。”
说完,手离开杯口,里面的液体冒了几个小泡。
许见深着急回家,仰头一饮而尽,说:“谢谢您理解,那,我先回去了。”
回家前,许见深跟几位熟悉好友也道了别。
王立德的助理在一旁交头接耳,说这人做事真是滴水不漏。
许见深走到厅外,刚喝得太快了,现在有点热,解开领口后,发现随身的包没带,于是折返回去。
厅内,气氛已经达到高潮,酒过一巡,大家的话题,渐渐从琐事扯到刚才离席的人。
一个戴眼镜的啤酒肚摇摇晃晃地举起杯子,含糊地说:“小许这是……嫁得好!”
许见深正想进去,听到自己的名字,脚步顿了顿。
“你懂个屁!”这是导演的声音,“跟大明星谈恋爱,太累了。”
刚才的啤酒肚打趣道:“哟,钦哥懂?”
导演的前女友就是圈内人,他嗤道:“我当然懂。真没你想的那么轻松。”
郭雨在隔壁桌也喝得有点多,听到有人聊自家老板,不免打抱不平。
她进兖港前也在别的工作室打过杂,其他“前辈”都是让她干脏活累活,但许见深教她真东西,还亲自带她去现场认识更多人。
许见深对她而言,不光是老板,更是老师。
“啪”地一声,郭雨拍下桌子,站起来问:“刘总,我听这话就刺耳了。什么叫‘嫁’得好?您出去打听打听,要是没有许总出钱、编曲做《磁暴》,就凭他陆非晚,能有今天?”
导演见气氛不对,出来打圆场:“算了算了,人又不在这。”
“钦哥,人不在这,但我要说。”调音师年轻仗义,口无遮拦,“陆非晚的粉丝看他红了就飘了,说什么《磁暴》制作粗糙、编曲稀烂。但是钦哥,你就说,那张专辑的编曲,是不是屎上雕花?”
导演跟故事的主人公都认识,但谁也不想得罪,不敢再说话,只是叹气。
郭雨说的这件事可大可小,也确实发生过。
彼时许见深拿所有的积蓄为陆非晚做专辑,但资源还是远远不够。陈钧为这件事也没少奔走,堪堪凑齐了团队,只是经费有限,最后一首单曲又实在复杂,在砍歌和临危受命之间,许见深选择了后者。
许见深学音频编辑出身,乐理、词曲是本科基础课。他一人身兼多职,用少得可怜的经费完整地做出《磁暴》。
这首歌定调诡谲,伴奏庞杂而有序,所以许见深采用随性的编曲风格,加上宏大的唱诗班做比对。
遗憾是那时录音条件有限,许见深也确实第一次独立操刀,部分伴奏和衔接处有瑕疵。
但总体而言,这个作品,许见深本人满意,陆非晚也满意。没想到进入市场后,歌迷会有这么大的抵触。
陆非晚签约甘潮之后,知名度逐渐打响,居然有狗仔来跟拍,还曝光了他跟许见深的关系。
二人都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没想着处理。不出两天,许见深的正脸、身份证、公司都被捅出来。
歌迷顺藤摸瓜,找到初制版《磁暴》中的署名,以这首歌“粗制滥造”为名,攻击后来成立的兖港,说它是“音乐化工厂”“创作百草枯”。
大家都觉得许见深在“吸血”,于是变本加厉地跟踪他、威胁他,最后闹到警局才收场。
第24章 良禽择木而栖
当时不少同行自危,将兖港从待合作名单中划掉,许见深因此短暂失去过大量商单,搬离原选址摆脱骚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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