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空聚。”
“好,我可要好好宰你了。”
沈明舒没空听他们客套,步伐加快了几步,出了医院大门就要往左拐,又被人捞到右边。
“嫌弃我那辆车吗?”陈望郅都要被气笑了,明明还是照着他喜好来的。
“我不想和你待在一起,空气都变臭了。”沈明舒语气明显不耐烦,心底的破坏欲直线上升,他伸手想抓自己的胳膊。
手上多了一片红痕,引起阵阵刺痛感。
沈明舒变得有些呆愣,他没想过陈望郅会动手打他,明明嘴巴都够淬了毒一样,怎么还动手呢。
怎么还和我动手呢。
但实际力道不大,就是听着声响。
陈望郅真是拿他没办法了,明明刚才还趾高气昂雄赳赳的要自己好看,现在眼泪就跟断线的珠子一样。
“我错了,我错了,不哭好不好。”他抹去沈明舒脸上的泪水,把手递给他让其撒气。
沈明舒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上一秒还在暴躁,下一秒的忧郁让他缓不过劲。
他狠狠拍了陈望郅一下,倒也没再挣扎。
“什么破车。”
在驾驶位的司机有点语塞,最高配置的库里南也算破车了。
不过老板说啥就是啥。
“您说的对,破车。”
陈望郅一顿。
叶曼和陈瓒在他出国后也搬离了那个地方,现在住在一中旁边的学区房里,超市也转移了阵地。
他们去的时候刚好叶曼还在收银,拿着几颗糖果送给面前的几个小朋友。
久违的香气再一次环抱着他。
沈明舒张了张口还是不知道说什么。
叶曼先看到了他们,两个已经是大人模样的小孩站在外边,可是很奇怪,明明窗外没有小雨,却仍能感觉到潮湿。
“回来啦?”她冲二人笑了笑, 好像分别仅仅只是一个下午。
沈明舒僵硬着脸,低低叫了一声“曼姨。”
陈瓒在他们身后出现,拥着二人去了后院。
“我们舒崽也是大人啦,去了国外怎么也不打电话回来?”
“我和你曼姨可是很伤心的啊。”陈瓒捂着自己心口,温和的看向沈明舒。
秋岚去世之后,他们失去的不只是好友,可能还一并丢失了两个最纯真的小朋友。
沈明舒出国音信全无,陈望郅大学毕业直到现在,回家的次数一只手可以数到。
以前常常见面的人再也见不到。
即使遇见,只凭记忆里的细枝末节,好像也是不能相认。
不过几年,面目全非。
“我把东西都给我爸了,他没有转交给曼姨吗?”沈明舒每年都会设计一个项链送给叶曼,他拒绝任何人的靠近,却不能忽略那些好意。
叶曼对他很好很好。
沈明舒不可否认,他从陈望郅家里得到许多的温暖和爱。
叶曼和陈瓒从来不拿他当外人,惯着自己,宠着自己,小时候陈望郅还因为这个和自己吃醋。
明明是陈望郅的父母,怎么对沈明舒那么好。
但之后陈望郅接纳了他,从两个对他好的人变成了三个。
小满哥哥从不会让他难过。
不像现在,陈望郅只是陈望郅,同名同姓,只是一具空壳,内里的鲜活生命早就消失。
沈明舒敛下眉眼,很像岷山寺庙里终年不化的积雪,带着刺骨的冷意,洗刷着所有人面前的画卷。
叶曼眼睛有些热,她点了点头,温柔的笑着说“收到了,我很喜欢,舒崽最棒了 。”
陈瓒难过的耸了耸肩,“叔叔很难过,我什么都没有啊。”
沈明舒变得有些无措,他不知道说些什么。
陈望郅带着他去了后院的一个小角,映入眼帘的是礼盒样式的一个小房。
陈瓒和叶曼打开门,举着双手冲他欢呼“但叔叔给你准备了,不是说要我每次回来都给你准备礼物吗,都要堆满一个仓库了,你个小鬼头,怎么才回来。”
沈明舒脸色变得苍白,眼前是刺眼的白,他咬紧嘴唇。
不该是这样的。
他怎么配拥有安稳的一切。
沈明舒不能卸下那些痛苦的过往,他该铭记,因为他的不察,才有接下来种种后果。
一桩桩一件件,没有一个有失偏颇。
陈望郅一刻不停地注视着他,好像要把他这个人盯出一个大洞。
沈明舒当了逃兵,当电话打来的时候他逃跑一样的离开这个困境。
这和现实不一样。
叶曼和陈瓒有点疑惑,担忧的看着沈明舒,又看着他们的儿子。
“舒崽这是怎么了?”
“他生病了。”陈望郅声音很低。
“是在国外吗?之前你去国外看他的时候怎么没发现,唉,是舒崽嫌药太苦不愿意吃吗?”叶曼难为的拍了下手,拿这个小鬼没有一点办法。
“......嗯,他不愿意。”
陈望郅听到自己说。
第24章 虚妄
“身体底子亏空很大,气血两虚,觉少,大概是不怎么吃饭的,不排除有极大心理问题,需要干预治疗。”
“说来也巧,这和我师弟的一个病人症状一模一样,但那个人是在新加坡的一家精神病医院,我师弟并不建议他出院。”
“你家竹马需要治疗,左手手臂内侧有疤痕,已经有自残倾向了。”
“他脾气怎么样.....”
陈望郅捏着手机,力气大到要把屏幕捏碎,他顶了一下自己的腮,玻璃反射出他难看的脸色。
巨大的悲伤像是绸缎包裹着他,那一片地方一颗颗掉下钻石,没一会儿就堆成了山。
或许只差一点点,他就要永远失去自己的宝藏了。
都说一别如雨,可偏偏变成了锋利的剜心之刺。
沈明舒和他有太多阴差阳错了。
像是为了报复,他直到他离开才明白喜欢。
你说聪明的人他细心,可他看不到对方眼里交付的真心,打着为他好的名义去中伤他;你说相爱的人他终会相逢,却不告诉两个人之间隔着万丈高楼。
陈望郅现在才明白自己失去了多么重要的东西。
是少年人最干净珍贵的,饱含爱意的真心。
信任和忠诚不是会付诸给所有人的,沈明舒给了他独一无二的信赖。
他把一切都搞砸了,毁了自己,也毁了沈明舒。
你说沈明舒是真的怨恨他吗,光看他的表现好像能得出这个结论。
“假的。”沈明舒打车回了酒店,打开电脑给自己网友回了邮件,他记性不大好,总是记得要回复,每每都能忘记,他网友居然也没嫌弃他。
这是他问的好像是自己会不会留在休城,问自己真的假的。
他们两个认识纯属机缘巧合,他那个时候也许是太孤单了,居然回复了他的邮件。
很幸运,网友也是休城人,自己这次回国也打算和他见一面。
沈明舒又想起刚才打来的一通电话,他回拨过去。
“您好,沈先生,上次您说想买房子,我是买家的助理,具体情况由我为你对接,您大概什么时候有时间?”年轻男人的声音响起。
沈明舒勾了下唇“这两个月都有,时间可以你们安排。”而后揉了揉眉心,这算是回国来唯一一个好消息了。
只要忙起来就好了,忙到没时间考虑“不相关”的人。
可幻觉并没有这种自觉,他又出现了,这次却安静的不说话,整个人蟒蛇一般黏在沈明舒身上,试图吸引他的注意力。
“陈望郅”的手虚虚环抱着他,根本不听他的话。
沈明舒没在开口,视线冷冷地看着窗外,四周寂静无声,他拿出画板无聊的设计样饰。
灵感此刻却如干涸的泉水,他往地上丢了好几个纸团,脑海里也没有关于涅槃的任何想法。
有消息坚持不懈地弹了一个多小时。
沈明舒点进去,不在装看不到。
嗯。还不如看不到呢。
讨厌鬼:我爸妈叫你过几天来吃饭。
讨厌鬼:医院开的药你还没拿。
讨厌鬼:不礼貌,怎么不理我。
沈明舒翻了几条就不想看了,他动了几下鼠标,后面自暴自弃一样发了一句“走开。”
整个人陷进去沙发中,好不容易赶走的小人又故态复萌,拽着心里悬下的长绳,慢慢攀爬。
他没有把帘子拉紧,中间露出一道小缝,光从中透出打在他蜷缩的身体上。
千疮百孔的身体在光影下无所遁形,从心底生出的荆棘缠绕在他全身。
“明明就是在骗人。”
“沈明舒怎么还不长记性。”
“明明都已经很疼了,怎么还要靠近痛苦的本源。”
沈明舒自己也想问自己,后果还不够惨吗,别人从指缝里流出来的一点点喜爱都甘之如饴。
陈望郅得到了不太美妙的回复,接下来一周也没在主动找过沈明舒,当然如果忽略掉每次打开聊天框发呆也算。
那些药品和叶曼给的东西他让秦应许交给了沈明舒,就是不知道会不会被丢掉。
这下每次提心吊胆的变成了他,风水总是轮流转。
他一边听助理汇报公司各项情况,一边注意沈明舒的近况。
他让保镖跟着沈明舒,记录发生的所有情况。
“这是季度报表,季经理和正在和国外的珠宝品牌接洽,他们的设计师shu正在准备新的系列。”
助理还以为说错什么话了,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实际是他看到沈明舒鲜少出酒店大门,一日三餐吃的时间都不规律的报告有些不满。
最新的情况是一段视频。
视频中间是沈明舒,他正懒散的叼着烟,侧脸划出一道优美的曲线,像是察觉到有人在盯着他,他给了个正脸,表情是生人勿近的冷漠,周身气质却像是一团急躁的火。
保镖又发来一条语音。
陈望郅点开,他的心冷不丁跳了一下。
“滚远点。”
沈明舒声音里的怒气还没消。
保镖被沈明舒逮到了。
沈明舒没难为保镖,只是把手机拿走了,而后点开聊天记录,这七天自己所有的行动路径一字不差的被转述给陈望郅。
不是,他有病吗。
这和变态有什么区别。
沈明舒抓了抓自己头发,表情有些嫌弃, 也不知道陈望郅哪找来的人,跟踪人还会被人发现。
他今天难得出酒店大门,在顶楼看到楼下有卖菠萝的,沈明舒内心挣扎了一会儿还是出门了。
还没等自己买上,隔着没几米远余光就看到有人拿着大炮对着自己。
真是想不发现都难。
庄桥和周闯路过这条街,看到沈明舒蹲在树杈旁边发呆。
庄桥以为他在看什么东西,也和他一起蹲着,视线落在地上的花坛里。
庄桥等了一会儿腿都麻了,他扶着周闯站起来,“你看啥呢,舒崽。”
“地上有金子吗?”
沈明舒这才回过神,他冷笑了一声“说金子都高攀了。”
都能干出跟踪的事儿了,还能叫金子吗,破铜烂铁还差不多。
“你们怎么来了?”沈明舒把手机装进口袋,边走边问。
庄桥瞪大眼睛,勾着他脖子,桃花眼微微眯起“不是吧,不是吧,不是你前几天让我来拿东西的吗?”
沈明舒顿了一下,大脑终于连接上电路,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几天前说好要给庄桥首饰的。
第25章 旧房
秦应许家里本来就是干酒店产业的,前几年又投了几千万重新修整加莱,不同于以往传统的酒店装修风格,自顶楼旋转而下的独特设计让其独立于行业一枝。
庄桥到现在都记得他们家打出的广告标语。
“加莱,让您体验家的感觉,进门,感受家的味道!”
他之前还吐槽过文案组是拿脚趾头想出来的。
他环顾四周,有些感慨“和你家装修是真的像,你这么念旧啊?”他手里把玩着桌子上的魔方。
沈明舒刚进来也很纳闷,房间和他之前的布置如出一辙““应许”安排的,我刚进来也吓一跳。”
他递给周闯和庄桥两杯水。
“没准备茶叶,喝白开水吧。”他尴尬的勾了勾头发。
这几天他忙着设计,一天只吃一顿饭,地上丢着全是废纸团子,都没时间下楼逛逛,要不是秦应许每天都喊他吃饭,他或许连饭都吃不上,更别说提高生活质量了。
周闯轻笑一声,不知道想到什么。
庄桥默不作声地掐了一下他的大腿。
沈明舒没看到他们之间的弯弯绕绕,他去了趟卧室把珠宝拿了出来。
三款形状各异的戒指摆在眼前,精准切割包装的宝石晶莹剔透。
庄桥拿起其中一颗,戒指中心的红色玫瑰花欲隐欲现,鸽血红宝石在灯光下闪耀夺目,缠丝设计将视觉中心收拢,任谁只要看上一眼都会被吸引住。
“崽啊,我就知道你做什么都会成功的。”庄桥咂了咂舌,惊讶于设计的同时又对沈明舒感到钦佩。
他没有从头再来的勇气,因此考上大学也没改变自己的强项,和生物死磕到底。
但沈明舒太不一样了,他毅然决然地放弃高考,封存一切和化学有关的事情,明明那个时候他可以走a大的保送,可就是心中的一口气,叫他无论如何都继续不下去。
所有人都以为沈明舒昏了头,可结果却不是这样。
他是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在哪里都发光发热。
“还没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给喜糖?”沈明舒手指勾着茶杯,在心里计算着时间。
庄桥嘿嘿一笑,笑倒在周闯怀里。
“怎么你也打趣我俩?我们打算在我生日的时候结婚。”庄桥眨了眨眼睛,光是看着就知道他被包裹在爱意的海洋里。
“这算嫁入豪门了吗。”
周闯本家是A市,他家家庭关系复杂混乱,成年之后就逃离原生家庭了,他天生富贵命,吃不了苦,开了家饭店也没倒闭,久而久之就连锁了,然后就开始全国旅游,喜欢在哪待着就在哪开店。
“明明是我娶他!”
周闯不在口头上争,就顺着他点点头。
“敢说就行。”沈明舒看了看庄桥脖子上的红痕,在心里哀悼了几秒。
占有欲这么强也是没谁了,庄桥也不遮一遮。
就这么出来撒狗粮虐狗了。
沈明舒有点想把人撵出去的冲动。
好在理智让他维持仅剩的一点兄弟情谊。
然而还没等他深呼吸,周闯下一句就把他们为数不多的友情也打碎了。
“陈望郅都问到我这里了。”周闯比着手机给沈明舒看。
陈:他状态怎么样。
陈:他吃饭没?
沈明舒身体一僵,脸色燥得慌,他夺过手机发了一句滚又还了回去,整个人好像森林冰火人里面的小火人。
呵,陈望郅。
庄桥和周闯对视一眼,一齐耸了耸肩,他们几人实际都不知道陈望郅和沈明舒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只是过了一天,两人就一下疏远了。
本来完整的拼图被人摔碎,就一刹那,面目全非。
“哦对了,过几天同学聚会,你去吗?”
“班长要我叫你,他给你发邮件你没回,你换了邮箱了吗?”庄桥也想起正经事。
沈明舒本来想拒绝,但鬼使神差地变了调。
“位置发我,我去。”
至于邮箱,他很久没有看过了。
“行,商量好我发你,我和他先走了,给你订了饭,忙也要注意身体。”庄桥冲他挥了挥手算是告别。
把人送到酒店门口,回了房间沈明舒和烂泥一样躺在沙发上,过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叫人看不清其中的思绪。
他伸手够过电脑,手指在键盘上来回输入了很多次,最终他关上了电脑。
没由来的心慌。
先前的邮箱里好像藏着秘密,叫他不敢去触碰,他害怕自己会看到不该看的。
可宙斯投下的潘多拉魔盒天生带着魔力,即使心里告诫自己不要有过多的好奇心,但内心一旦有了猜疑的空隙,随之放大的便是无穷的探索。
助理电话通知沈明舒看房的时间是这周六早上九点。
沈明舒打理了一下自己,过长的头发在脑后扎了一个小揪,白衬衫下面配着黑色的直筒裤,腰间随意地搭了一条银色腰链。
天气还有些冷,沈明舒又穿上了一个针织外套,他下了楼,还没到点,助理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他敲了敲车窗而后上车。
这人长的貌似有点眼熟。
和那个跟踪的人很像。
秦威被他凉薄的眼睛盯着,所有的小动作都无所遁形,他心里直打鼓,额头也冒出了冷汗。
老板没说他家竹马这么有气势啊,冷下脸感觉和一块冰山一样。
他和老板可真像。
“沈先生,您好。”他保持职业素养。
沈明舒没开口,思考一会儿勾出一抹笑,“您好,先去看房吧,尽快签合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