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册封月梨为从二品昭容的圣旨就传遍了六宫。
宫中人人神色各异,反应最大的应该是皇后宫中了。
凤阳宫。
冬序跪坐在脚踏边,为皇后涂着蔻丹,语气中颇有些不平:“娘娘,从二品已经是一宫主位了,这般大的事情陛下也未曾同您商量过。”
“且那钰昭容,入宫都不足一年,已经几次越级晋封了,前朝后宫有谁服她?”
皇后面上平淡,只是另一只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衣摆,上好的云锦被她捏出一道道皱痕。
“陛下决定的事情,何时同本宫商量过。”
皇后有些乏累地揉着眉心,鹤砚忱做事向来都是我行我素,他连前朝官员都是随意打杀,更别提后宫中的这些事了。
当初他带月梨入宫就不合规矩,那春风阁出来的女子是贱籍,皇宫中采选宫女都需得是良民,她做个伺候人的奴才都不够格。
“娘娘毕竟是中宫,钰昭容不敬重您,终究损的是您的颜面啊。”
一旁替皇后揉着肩的秋莹轻声道:“钰昭容如今正得宠,娘娘若是责难她,怕是陛下会不高兴...”
皇后渐渐敛下眼睑,两人的话都有道理,只是这毕竟是鹤砚忱的后宫,她至少现在不能在明面上和月梨过不去。
天色渐晚,晚霞的余晖洒满了皇城。
月梨一早就搬进了正殿,她本想继续赖在麟德殿的,可惜鹤砚忱说最近御前事多,让她好好在琢玉宫待着。
月梨怏怏地倚在窗前看落日,时不时觑一眼宫门的方向。
可那红木高门外安安静静的,什么都没有。
连翘在一旁帮她剥着葡萄,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便知月梨是在等陛下来。
“娘娘,要不要奴婢去御前看看?许是陛下今日事忙呢。”连翘笑了笑,“娘娘之前总催着陛下去处理政事,现下陛下忙起来了,不是正合了娘娘的意?”
月梨闷闷不乐,真有这么忙吗?
今日是十五,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不舒服才没办法过来。
想到这儿,月梨急忙站起来。
“帮我换身衣裳...”
话还没说完,外间响起一阵珠帘碰撞的声音,紫苏气喘吁吁地小跑进来:“娘娘,奴婢方才听到御前传来消息,陛下...陛下去了扶月宫黄宝林处。”
“黄宝林?”
月梨眉尖微蹙,想了半天才想起黄宝林是谁。
昨日来给她添堵的人里面就有她。
“陛下怎么会去她那儿?”连翘脱口而出,陛下都多久没去过别的宫中了,更别提一个向来默默无闻的小小宝林。
月梨攥紧了拳头,她立在原地,周身都是冷冷的气息。
连翘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脸色:“娘娘别生气,陛下许是...”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找补了,大晚上的去嫔妃宫中,除了干那事还能作何?
“出去。”月梨将发髻上的簪子拔下来扔在了地上。
紫苏还想说话,却被连翘拽走了,这个时候还是让娘娘自己静静吧。
等到殿内的人都离开,月梨才趴在榻上哭了起来。
昨日还在陪她过生辰,今天就去别的女人那里,他明明就该是她一个人的。
月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把榻上的东西全部摔在了地上,将殿内弄得一片狼藉。
鹤砚忱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乱糟糟的一地。
看见月梨趴在软枕上抽泣,瘦削的肩膀一耸一耸的。
“这是怎么了?”
月梨身子僵了一下,呆呆地回头,月光透过窗楹照在她苍白的小脸上,女子圆圆的杏眸一片湿红,泪珠挂在睫毛上一颤一颤的。
“谁惹你生气了?”鹤砚忱走过来坐在她身侧,伸手想去抱她,却不防月梨扭过头,躲开了。
“陛下...陛下怎么来了?”月梨的声音有些沙哑,一抽一抽的,瞧不出半丝看见自己来了的欣喜。
鹤砚忱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今早不是说了晚上会来吗?”
月梨紧咬着下唇,想要将眼泪逼回去:“臣妾以为陛下去了扶月宫就舍不得出来了...”
鹤砚忱这才明白她在哭什么。
他不过在扶月宫待了一刻钟,消息这么快就传到她耳中了。
“朕去扶月宫是有事,并非你想的那样。”
再者,一刻钟能干什么?
月梨委屈地瘪着唇不说话,显然不太信。
鹤砚忱强硬地扣住女子的腰肢,将人带到怀中不准她动弹:“娇娇可知右丞相袁彰?”
月梨眨眨眼,谁啊?不认识。
见她的表情鹤砚忱就知她不知道,他捏了捏她的手指:“上次在莲池,你见过的。”
月梨想了半天才想起有这人,但她仅仅见过一次而已,前朝的事情她是一点都没兴趣。
“娇娇不是想让朕当一个好皇帝吗?不把这些奸佞除掉,朕怎么当好皇帝?”鹤砚忱哄着她,“怎么让我们娇娇过好日子?”
月梨委屈地看了他一眼,用手背擦了擦眼泪:“那和陛下去黄宝林宫中有什么关系?”
鹤砚忱给她解释:“自然是要借她的口向外传一些消息。”
今日是十五,可是鹤砚忱却久违地过了正常的一天,尽管蛊虫尚未清除,但疼痛却几乎已经消失了。
他不去一趟扶月宫,贤王怎知他的蛊虫已解了呢?
鹤砚忱伸手拿走她手中被扯得乱糟糟的手帕,慢条斯理地帮她擦了擦脸:“朕不喜欢她,娇娇不准再伤心了。”
月梨不懂前朝的那些事情,但她也听懂了鹤砚忱是在利用黄宝林,她垂下眼睫,低声地唤他:“陛下...”
“臣妾喜欢陛下,也想陛下只喜欢臣妾一个人。”
她声音轻颤着,还带着哭声的余韵,让人忍不住地怜惜。
鹤砚忱低头亲了亲她:“朕只喜欢你一个人,娇娇再等等朕...”
月梨缩在他怀中,她还是觉得心里很难受,她想要鹤砚忱时刻都陪着她。
今日他可以因为要除掉奸佞去看黄宝林,明日也会因为更多的原因去看更多的女人。
月梨心里空空的,再生不出一点欢喜。
于是她抬头去亲他,在他下巴上毫无章法地亲着,鹤砚忱掐住她的腰肢将人摁在榻上。
月梨抱住他的脖子:“想要陛下...”
鹤砚忱捂住她水汪汪的双眸,指腹在她柔嫩的肌肤上流连。
月梨一开始还在自怨自艾地胡思乱想,可逐渐被弄得思绪涣散,心也被一点点地填满了,再想不了其他......
月梨醒来的时候身侧已经是一片冰凉,鹤砚忱走了有一段时间。
月梨有些惰怠,抱着被子睡到了他的枕头上。
她有些怀念从前鹤砚忱不理朝政的日子了,那时每每睁开眼都能看到他,还能钻到他怀里去抱着他,不像现在,只能抱他的枕头。
在床上发呆了一会儿,月梨扯了下床边的摇铃。
连翘和紫苏闻声走了进来,扶着她起身:“今日时辰还早,娘娘怎么不多睡会儿?”
月梨坐在床边任由她们摆弄自己,她身上很是酸疼,提不起一点力气。许是鹤砚忱想要安抚她,所以昨夜要得格外凶,一点点地将她填满,让她再无力气去想别的事情。
“娘娘今日要穿什么?”
紫苏拿了几件衣服给她挑选,月梨选了一件耀眼的珊瑚色宫装,眉眼间情绪淡淡:“这件吧,待会儿连翘陪我去请安。”
连翘一怔:“娘娘要去凤阳宫请安?”
不怪她惊讶,毕竟娘娘之前是每天都想着借口不去请安的。
月梨坐在菱花镜前梳妆,也没心情吃早膳,她就是想去看看那个黄宝林,都想不起她长什么样了。
连翘和紫苏对视一眼,也猜不到月梨在想什么,但还是很快地吩咐下去,等到月梨梳妆好,恰好到了辰时,这才乘上仪仗往凤阳宫去。
琢玉宫离凤阳宫不算远,一刻钟的功夫,仪仗就停在了宫门前。
“钰昭容到——”
殿内原本其乐融融的气氛一下子沉寂下来。
月梨顶着众人若有似无的视线走到殿中,敷衍地行了礼就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坐在她上首的是瑾妃,而沈昭仪坐在了她的对面。
沈昭仪朝她笑了笑,瑾妃却轻飘飘地勾了勾嘴角:“能在凤阳宫见到钰昭容,当真是难得。”
月梨心里本就一团火,瑾妃这明嘲暗讽的正撞在了她气头上,当下就毫不客气地道:“瑾妃娘娘平日里清闲惯了,既不用侍奉陛下也不用管教皇子,除了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外怕是也没事做了。”
“你!”就这么被月梨戳心窝子,瑾妃气得差点站起来。
月梨似笑非笑地睨向她:“瑾妃娘娘急什么,臣妾就算不来,心底也是敬重皇后娘娘的,只是陛下体恤,臣妾也不能拂了陛下的好意,当真是左右为难。”
皇后嘴角抽了抽,出声打断了月梨的话:“钰昭容既然来了,便和姐妹们一道说说话吧。”
德妃和崔昭媛接过了话头,月梨靠在椅子上,视线在殿内扫视了一圈,最终落在了末尾的黄宝林身上。
黄宝林生得小家碧玉,在后宫一众美人中并不出色,月梨记得上次落水一事是她出来指认了太后的宫女,平时瞧着唯唯诺诺的一个人,竟然和贤王一党有关系。
许是她的视线在黄宝林身上停留太久了,一旁的郑美人扑哧一声笑道:“钰昭容总盯着黄宝林作何?”
这一句话又将众人的视线转移到了月梨身上。
月梨握紧了手中的杯盏,不等她说话,郑美人又道:“昨儿陛下去看望了黄宝林,想来钰昭容也是好奇吧。”
钰昭容独宠已久,乍然间陛下去了别人宫中,既是让众人惊讶也是让她们看到了希望。
黄宝林都可以,她们肯定也可以。
月梨冷冷笑道:“本宫不看黄宝林,难道看你吗?黄宝林好歹能让陛下去看上一眼,郑美人有什么值得本宫看的?”
郑美人脸上一阵难堪,月梨初入宫时两人是一样的位份,如今她还是美人,月梨却一跃成了从二品昭容,让她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那钰昭容可要多看看,毕竟陛下也喜欢看呢。”
月梨觉得郑美人说话真的让她觉得很烦,真的很想堵住她那张嘴。
这样想着,她也这样做了。
月梨拿起桌案上一个梨子就扔在了郑美人脑门上,把郑美人都砸懵了。
“郑美人多嘴讨嫌,本宫也是怕你哪日冲撞了陛下,这才让你用梨子堵住嘴。”
片刻的宁静后,郑美人爆发出一阵哭声。
月梨施施然地坐在椅子上,眼神都懒得给她一个。
皇后头疼不已:“钰昭容...”
想要责备的话还没说出口,月梨就伤心道:“皇后娘娘,郑美人以下犯上,皇后娘娘要给臣妾做主!”
“皇后娘娘要是做不了主,臣妾就去找陛下做主!”
皇后:“......”
凤阳宫这场闹剧终究还是被皇后压了下来,她又不能责罚月梨,只能让郑美人吃下这个亏了。
傍晚的时候,季明来了琢玉宫,告诉她鹤砚忱今日不能来了。
他又去了扶月宫。
月梨盯着窗外看了半晌,最终将人打发走,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殿内一晚上。
翌日早晨,连翘见她眼睛都是肿的,也知她昨夜定然是不高兴了。
“陛下昨日只在扶月宫待了半个时辰,便回了麟德殿,并未留宿。”
月梨没吭声,他早晚要留宿的,要利用一个人也得给她点甜头,否则旁观者怎么信服。
心情不好,月梨一个人去了莲池边散心。
她坐在凉亭中喂鱼,没过一会儿就有不速之客来打扰。
“嫔妾见过钰昭容。”
来人竟是黄宝林。
月梨收回视线,淡声道:“起来吧。”
黄宝林有些局促:“嫔妾不知娘娘在此,可是嫔妾打扰娘娘了?”
连翘觑了眼月梨的神色,对着黄宝林道:“黄宝林还是去别处吧,我们娘娘想要一个人待会儿。”
“是,嫔妾这就离开。”黄宝林态度很是谦和,她垂着头蹲身行礼,只露出一截白皙的后颈。
月梨却猛地站了起来。
她一步步走近黄宝林,没有她的命令,黄宝林也不敢起身,就维持着这个姿势,也让月梨更清楚地看清她后颈的那道红痕。
那样子的红痕,她一点都不陌生。
一刻钟干不了什么,那半个时辰呢?
月梨呼吸都急促起来,指尖死死掐着自己的掌心,尖锐的疼痛感都难以让她保持理智。
黄宝林似乎察觉到什么连忙扯了下衣领,讪讪地笑道:“昭容娘娘见谅,近来天气炎热,是嫔妾失礼了。”
半蹲着身子行礼久了,黄宝林有些受不住地晃了晃,她的宫女泽兰扶住她,歉意地向月梨跪下:“昭容娘娘,我们主子近来身子不太好,陛下特意嘱咐了太医院给我们主子调理身子,还请昭容娘娘勿怪。”
黄宝林轻斥了一声:“泽兰,不准多言。”
“黄宝林起来吧。”月梨眸底情绪极其淡,她坐了回去,没再看黄宝林,只是盯着亭下抢食的那一群鲤鱼。
黄宝林扶着泽兰的手起身,她生得不算多貌美,可胜在气质温柔,让人看了便觉得亲切。
“娘娘看着脸色不太好,可是昨夜没休息好?”黄宝林笑着道,“昨儿陛下与嫔妾读诗时还提起了娘娘,说娘娘最不爱这些文绉绉的东西。”
连翘闻言脸色就变了,她什么意思啊?
“黄宝林,我们娘娘不喜欢外人打扰,黄宝林若无事就赶紧离开。”
泽兰听着这不太客气的话,当即就想反驳,这莲池又不是钰昭容一人的地方。
黄宝林连忙拦住她,歉意地道:“是嫔妾打扰了娘娘雅兴,嫔妾这就告退。”
看着黄宝林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连翘啐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欺负她呢。”
月梨看着黄宝林的背影,只恨不得把她推到池子里喂鱼!
琢玉宫。
月梨回来后就安静得有些异常,小栗子跑进殿,在门口喘了阵气,才小心翼翼地进去。
“奴才给娘娘请安。”
月梨的视线轻飘飘地落在他身上:“查到了吗?”
小栗子擦了下额上的汗水:“查...查到了,太医院那边是刘太医负责给黄宝林诊平安脉,说陛下让给黄宝林开一些调理身子,好生养的药...”
“砰”的一声,桌上的琉璃花樽被月梨砸在了地上。
连翘连忙道:“主子,说不定是那黄宝林故意惹您生气的,宫中不少主子都会去找太医要一些易怀孕的药,也不见得真是陛下吩咐的...”
月梨头疼得厉害,纵然理智告诉她,黄宝林八成是故意在她面前这么说,可万一呢?
万一她就怀上了,到时候再想弄死她就难了。
月梨沉默了很久,连翘有心想要劝她,可看清她眸中那份执拗后,又闭上了嘴。
娘娘对陛下感情深,心里定然是不好受的。
“有没有法子让她再生不了?”
连翘心头一跳:“主子,这万万不可啊!”
之前给丽婕妤下药,给皇后下巴豆也就算了,只算是小打小闹,这要是扯到皇嗣上面了,陛下肯定会生气的。
“有什么不可?”月梨心烦,“本宫看见她就烦,陛下如今要用到她,不能直接弄死她,那就让她再没机会怀孕就好了。”
连翘还想挣扎一下:“娘娘...”
“行了,你闭嘴。”月梨打断她,然后看向小栗子,朝他招招手。
小栗子咽了下唾沫,感觉脖子有些凉,但还是挪上前去听候吩咐。
那日之后,鹤砚忱除了黄宝林处,偶尔也去了其他嫔妃的宫中坐坐,后宫中一下子热闹起来了,似乎都看到了自己得宠的希望。
月梨整天都待在殿中不想出去。
这日傍晚,她沐浴出来,却看见鹤砚忱坐在了窗边的榻上。
月梨鼻尖有些发酸,瘪着唇站在原地没过去。
鹤砚忱随手拿了本她的话本子看着,余光瞥见她出来,便朝她伸出手:“杵在那儿作甚?过来。”
月梨慢吞吞地走过去,将他手中的话本子抢了过来:“陛下怎么看臣妾的东西?”
鹤砚忱轻扬唇:“朕倒不知娇娇喜欢看这些欢词艳曲。”
他凑近女子的耳垂,低声道:“光是看有什么趣,娇娇要是喜欢,朕也可以陪着娇娇一起玩。”
他点了点话本子上的某一段话。
说了会儿,却见月梨神色恹恹,也不像从前那般听到这些话就扑过来朝自己撒娇,鹤砚忱轻挑着眉:
“怎么了?不高兴了?”
月梨推开他:“陛下今日怎么有空来,不用去看黄宝林和其他姐妹吗?”
鹤砚忱发出一声闷笑:“我们娇娇的醋坛子又打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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