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厥使臣还未离京,这样的传言恐怕有损两国情谊。”
鹤砚忱起身掸了掸衣摆朝外走去,轻嗤道:“一个圣女罢了,西厥要如何?”
“她就算捅破了天,也有朕担着。”
今日恰逢是西厥使臣进宫面圣的日子。
鹤砚忱不得空,将完颜骢和使臣晾在偏殿很久了,这会儿听到勒月的死讯,完颜骢似乎有些失态,着急地跟在鹤砚忱身后朝莲池跑去。
莲池附近已经被皇后叫人把守起来,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能离开。
勒月虽说不是大昭的人,可她是西厥圣女,又恰好是西厥来朝的时候,很难不让人怀疑是不是有人在其中捣鬼,想要离间两国多年的平和。
鹤砚忱赶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凉亭中的月梨。
她似乎有些吓到了,脸色微微发白,靠在连翘怀中用帕子捂着嘴,柳眉蹙起,很是难受的样子。
“陛下到——”
皇后连忙领着众人行礼,鹤砚忱没看她,走到月梨身前扶起了她。
“不舒服吗?”
月梨摇了摇头,只是觉得有些心悸:“方才圣女好好说着话,突然就吐血了...”
来龙去脉鹤砚忱早在来的路上便清楚了,他余光瞥了眼躺在地上的勒月,召了肖院判来查验。
趁着肖院判查验的空隙,皇后出声道:“陛下,臣妾今日设宴款待诸位,臣妾想着皇贵妃前些日子说身子不适,便没去打扰,本来一切好好的,可皇贵妃不知怎的来了,圣女和她说了几句话便突然吐血,臣妾都还未来得及叫太医,便...便没了气息...”
鹤砚忱不耐地扫了眼皇后:“照你这么说,就是因为和皇贵妃说了话,圣女便死了?”
“臣妾不敢。”皇后忙道,“只是圣女死前便是在皇贵妃身旁,臣妾想该搜一搜皇贵妃身上可有什么不妥的东西,也好还皇贵妃一个清白。”
月梨一听差点气炸,勒月自己跑来她跟前叽叽喳喳,她话都没说一句,皇后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把黑锅往自己头上扣。
鹤砚忱拉住她,安抚般的捏了捏她的手,月梨这才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今日只有皇贵妃和圣女说话了?”
皇后一怔:“并非只有皇贵妃...”
连翘在一旁补充道:“回陛下,皇贵妃娘娘来之前圣女便在了,奴婢瞧见圣女方才还在凉亭中和诸位夫人说话。”
鹤砚忱似笑非笑地睨向皇后:“那照皇后这么说,和圣女说过话的都有嫌疑,岂不是在场的诸多夫人都要搜身。”
说着他就做了个手势,褚翊立马带人要将在场的女眷带下去搜身,众人脸色一变,这搜身对于她们而言太过没面子了,还是当着这么多人。
鹤砚忱语气淡淡:“朕也不想怀疑诸位,只是皇后不放心,既然是皇后的意思,朕也不好反驳。”
皇后面色一白,急忙道:“臣妾并非此意...”
“那皇后是何意?”鹤砚忱很是不解地皱眉,“搜还是不搜,皇后决定吧。”
在场的命妇都是高官贵族家的,不少人看向皇后的眼神已经变了,她们都是人精,如何听不出皇后本意是想用圣女之死攀扯上皇贵妃,这些后宫斗争与她们无关,但莫名其妙扯到自己身上就很让人不快了。
皇后迫于压力,只得咬牙道:“只是说几句话,想来与圣女之死扯不上关系,还是不要搜身为妙...”
男人轻嗤一声,在寂静的莲池旁,清晰地落入众人眼中。
皇后这般做派,到底是在命妇面前失了面子,她只得厚着脸皮继续道:“只是勒月到底是西厥圣女,来我大昭也是为了两国安定,若是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怕是会寒了西厥的心。”
鹤砚忱看向她,语气淡淡:“依皇后之意,该彻查此事?”
“是,定要彻查才能还圣女一个公道。”
皇后并未看到男人眼中一闪而过的轻蔑,只听他应了下来:“那便好好查一番。”
勒月的尸体有太医和仵作检查,鹤砚忱只扫了一眼便带着月梨踏进了凉亭中。其余人没得到吩咐也不敢擅自离开,包括皇后在内,都只能在凉亭外等候。
完颜骢站在一旁,定定地看向勒月的尸体,眼中满是哀伤,让人看着都忍不住动容。
皇后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心里骂着勒月这废物,不是说了今日趁机给月梨下蛊吗?她到底在搞什么,怎么把自己弄死了?
心里陡然升起一股浓浓的不安,特别是瞥见鹤砚忱那气定神闲的模样,似乎他一点也没将勒月的死放在心上。
不一会儿,季明便将伺候勒月的宫人带来了。
皇后迫不及待地问:“圣女今日可有什么异常?”
宫女阿琪回道:“回陛下,皇后娘娘,圣女今日一早入宫,然后去了凤阳宫中拜见皇后娘娘,之后便随皇后娘娘一同来了赏花宴,并未有什么异样。”
月梨冷笑一声:“合着今日是皇后娘娘和圣女待的时间最长啊,依臣妾看该好好搜搜凤阳宫才是。”
“你放肆!”皇后怒道,“本宫与圣女无冤无仇,害她作何?”
月梨一点不怵她,直接点破:“那臣妾和圣女又有何过节,臣妾为何要害她?臣妾不过是圣女说了一句话的功夫都能让皇后娘娘怀疑,那皇后娘娘和圣女待了大半天,怎么臣妾就不能怀疑了。”
皇后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这时,完颜骢突然跪地:“陛下,西厥臣服大昭十数年,勒月不仅是西厥圣女,更是臣的义妹,臣恳请陛下彻查此事,还勒月一个公道。”
“二王子不必担心,朕也很看重西厥,定然不会轻易揭过此事。”
“褚翊。”鹤砚忱吩咐道,“圣女这些日子都在宫中,去圣女所居的宫殿和今日去过的地方详查,不可放过任何一处。”
不可放过任何一处,那就是连皇后的凤阳宫也要搜查了。
褚翊得令:“是。”
皇后浑身僵硬,她死死攥着拳头,眼神晦暗不明。
“启禀陛下,圣女是因为中毒而亡。”
“中毒?”人群中有窃窃私语的声音传出来,“好好的,怎么会中毒?”
“是何种毒药?”
肖院判回道:“回陛下,此毒名唤赤链霜,是从一种毒蛇身上提取出的毒素炼制而成,服用者先是会感到头晕脑胀、出现幻觉呓语的症状,若是服用的剂量不大,在一个时辰后才会开始呕血,直至死亡。”
月梨在鹤砚忱耳边道:“那岂不是至少一个时辰前就服用了毒药,才这么刚好在臣妾面前吐血。”
“一个时辰前...”月梨瞥了皇后一眼,眼中有些幸灾乐祸,“圣女该是在凤阳宫吧。”
皇后脸色蓦然变得格外难看,她面上有些僵硬:“陛下,便是在凤阳宫,此事也与臣妾无关啊!圣女与臣妾素无过节,臣妾害了她岂不是吃力不讨好吗?”
这时人群中有个夫人小声嘀咕:“方才一见圣女吐血就往皇贵妃身上扯,说不定是想栽赃陷害呢。”
她声音很小,只是因为皇后说完话后周遭十分安静,再加上那夫人站的位置很靠近凉亭,所以皇后和凉亭中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皇后顿时怒目而视,那夫人赶紧低下头。
死嘴,说这么快干嘛。
皇后一口牙都要咬碎了,事到如今,她再怎么迟钝也猜到此事是冲着她来的。
可分明是她和勒月安排好要除掉月梨的,怎么偏偏事情偏差如此大?
她不由得抬头看向凉亭中的两人,视线在月梨身上一扫而过。
不会是她,她没那个脑子。
那就只能是...
皇后蓦地感到一阵心惊。
就因为自己不愿让出皇后的位置,他竟要置自己于死地吗?
此时此刻,皇后才真正对鹤砚忱的凉薄和狠辣感到心悸。
“既如此,就好好查查,这药是怎么进到宫里的。”鹤砚忱捏着月梨的手指把玩着,连眼皮都懒得掀一下,径直吩咐了下去。
许久,月梨都等得昏昏欲睡了,终于见褚翊领着一个人过来。
她好奇地看过去,却在看清那人的样貌时顿时呆住了。
是秋莹。
皇后在看清来人时身形晃了晃,还是冬序紧紧搀扶着她,才没让她摔倒在地上。
秋莹走上前来,面上没有太多的惊慌,而皇后站在原地,死死盯着她的脸,眼睁睁地看着她跪在了鹤砚忱面前。
“奴婢参见陛下,参见皇贵妃娘娘。”
秋莹垂着头,字字清晰地道:“自从圣驾从温泉行宫回来,皇后娘娘就十分不满皇贵妃,数日前皇后娘娘和皇贵妃发生冲突,那之后皇后娘娘便记恨上了皇贵妃,想要利用圣女陷害皇贵妃。”
“今日圣女来凤阳宫时,皇后娘娘便给她下了毒,恰逢西厥使臣在京中,皇后娘娘若是此事和皇贵妃牵扯上关系,陛下和朝臣定然不会轻纵。”
“娘娘还收买了琢玉宫的人在后院的梨花树下埋下了证据。”
秋莹语气十分平静,但将皇后的所作所为统统交代了。
“你胡说!本宫分明是想给她下...”皇后气得头脑发昏,被这一激,差点把自己真实想做的事情脱口而出。
季明将手中的包袱呈上:“陛下,这是在琢玉宫发现的,确实如秋莹所说,那个被收买的小太监也招了。”
事到如今,众人心中都理清了此事,皇后想杀害圣女,利用两国外交来逼迫陛下处置皇贵妃。
今日在场的人很多,此事不需一日就会传遍京城了。
完颜骢面色涨红,字字恳切地道:“臣知晓皇后是大昭国母,可我西厥多年来对陛下忠心耿耿,还请陛下一定体谅臣...”
鹤砚忱叹息道:“二王子请起,朕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话落,他失望地看向皇后:“朕当真没想到,皇后竟这般不顾全大局,若是大昭与西厥的联盟破碎,皇后用什么来赔?”
皇后脸色惨白:“陛下当真相信是臣妾做的?究竟是谁做的,陛下心知肚明!”
“人证物证俱全,皇后还有何辩驳?”
皇后凄然一笑,贼喊捉贼,这真相怎么可能查得出来?
难怪秋莹撺掇着她和勒月联手,原来她早就背叛了自己。
不,说不定,她从来都不是自己的人。
她分明是被鹤砚忱做局了!
“皇后意图谋害皇贵妃,杀害西厥圣女,禁足凤阳宫,等查明事情真相再做处置。”
月梨津津有味地看了一场戏,一直到回了麟德殿她都在拉着鹤砚忱叭叭地问:
“秋莹是陛下的人吗?她怎么突然背叛皇后了?”
“还有那二王子,他和勒月关系这么好吗?”
鹤砚忱进了殿就坐在榻上,长臂一揽,将女子带到怀中:“你问题这么多,朕要先回答哪一个?”
月梨好奇地道:“陛下是不是早就知道皇后要这样做了?这才打她个措手不及。”
鹤砚忱轻笑:“朕确实早就知道。”
早在皇后和勒月商量要用蛊毒害月梨的那日起他就什么都知道了。
勒月和完颜骢那点私密他也知道得一清二楚,她想躲在宫中逃避完颜骢,不替他办事,鹤砚忱只不过将这消息传了出去,第二日完颜骢就来找自己表忠心了。
西厥王年迈,完颜骢能争取到来大昭上贡的机会,他自然不留余力地想要得到自己的助力,助力他打败剩下的几个王子,夺得西厥王的位置。
勒月于他是有些特别不假,可和权利比起来,显然不值一提。
勒月暴毙,完颜骢字字句句都将此事扯到两国邦交的高度,众目睽睽之下,鹤砚忱就算想“包庇”皇后也不成了。
他很期待明日的早朝,谁替皇后求情,谁便是和姜家有暗中勾结,刚好不费力气就能揪出来。
至于秋莹,她不算自己的人,但她很识趣。
皇后再尊贵,这皇宫终究是他的皇宫。
良禽择木而栖,虽背叛了旧主,但保了一条命和下半辈子的富贵,谁又能说她错了呢?
月梨呆呆地听着他将真相告知,她不由自主地感到指尖有些发凉。
鹤砚忱察觉到她突然僵硬的身子,男人眸色沉了沉,抬手抚着她的脸颊:“娇娇害怕朕了吗?”
月梨摇头:“臣妾不怕陛下,只是臣妾害怕,若有一天陛下变了心,要对付臣妾该怎么办?”
若是鹤砚忱要对付她,她长十个脑袋都不够和他作对。
“朕不会变心。”鹤砚忱问道,“还记得你册封皇贵妃时,朕给你的贺礼吗?”
月梨呆呆地望着他,实话实说:“东西太多了,臣妾都放在库房的。”
男人无奈地笑笑:“下次还是打开看看。”
“朕给了你一柄御赐宝剑,若有一天朕负了你,娇娇就拿它把朕的心挖出来吧。”
鹤砚忱从不否认他是个恶人。
但他此生唯一的良善都给了面前的女子。
第131章 圣旨
“呸呸呸!”月梨一听他说死啊死的就把方才心里那些不愉快的担忧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她捂住他的嘴嗔道:“臣妾就是一时矫情,抱怨两句而已,陛下不准乱说话。”
鹤砚忱顺势亲了亲她的手心,弄得月梨痒痒的,赶忙缩回了手。
“但朕不是在和你说笑。”他似乎早有准备,让季明送了一个盒子进来。
月梨好奇地打开:“是什么呀?”
“圣旨。”
里边摆放着两份圣旨,月梨犹豫地看了他一眼,鹤砚忱扬了扬下颌:“自己打开看。”
“先看哪个呀?”月梨歪了歪脑袋,似乎在纠结。
鹤砚忱感到一阵好笑,将人扯到自己怀中坐着,从身后拥着她,薄唇贴在她耳畔:“想看哪个就看哪个,都是给你的。”
月梨这才伸手拿起了左边那个,打开看去,是册封她为皇后的圣旨。
意料之中的惊喜,但这么早他就准备好了却是意料之外。
“陛下是早就想好了吗?”
鹤砚忱颔首:“你生病那日朕就告诉了你的,不让你做贵妃,让你做朕的皇后。”
月梨想起来了,她在行宫确实生了场病,她病中晕晕乎乎的,也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但她还记得自己做了梦,梦到很多前世的事情。
“娇娇当时病得神志不清,却还惦记着想要当贵妃。”鹤砚忱轻轻笑着,抬手刮了下她的鼻尖,“朕是缺你什么了?怎么就惦记着那点俸禄呢?”
月梨不服气地哼道:“怎么就不能惦记了?贵妃一年可是有一千两白银的,陛下富有天下当然不觉得多,可臣妾就缺这点银子。”
“小财迷。”鹤砚忱顺着心意掐了下女子白嫩的脸颊,“那现在呢,有了更多的俸禄,更开心了?”
月梨有开心也有担心,她虽然素来没心没肺的,但今日见了皇后的下场,心里也不由得多了份忧虑。
鹤砚忱将她变来变去的神色都尽收眼底,他屈起指节敲了敲桌面,把月梨的思绪拉了回来:“再看看另一个。”
“哦...”月梨小声应了,然后打开另一份圣旨,在看到上面的字时瞬间眼睛就瞪大了。
“陛...陛下...这是?”她像拿着烫手山芋一般想将这圣旨丢出去,“陛下怎么给臣妾这个。”
这张圣旨便是赋予了那御赐宝剑权力。
诛奸佞,斩君王。
鹤砚忱只是想她安心,宠爱、地位、权利、钱财都有了,月梨想要的一切都给了她,她这般敏感的性子但凡缺了一个都会患得患失,唯有把一切都给她,她才不会像今日这般胡思乱想。
且这也是他给她的保障,有了这个,无论日后谁当了储君,都要敬重她。
月梨盯着那两张圣旨红了眼眶,扭过头就扑到他怀中,只觉得自己真该死啊!
他为自己打算了这么多,她却因为皇后对他生了一丝畏惧。
“陛下,臣妾错了...”月梨揪心极了,抱得更紧了些。
鹤砚忱拍了拍她的后腰:“知错能改便好,往后若再因旁人对自己的夫君生出芥蒂,那朕可不会轻饶了你。”
月梨抽泣了下:“陛下还是骂一骂臣妾吧,不然臣妾不安心。”
鹤砚忱忍俊不禁:“朕要真骂了你,转头你就会抱怨朕不疼你了。”
她这善变的性子,他早就摸得透透的。
月梨趴在他怀中,静静地抱了片刻,视线突然落在了他腰间的玉佩上。
她伸手勾了起来:“这是当初那块吗?”
鹤砚忱垂眸看去:“是,回宫的时候你不是想要吗?朕让季明找了出来。”
月梨撑着他的胸膛起身,跪坐在他双腿间,想要把那玉佩取下来,却被鹤砚忱摁住了手。
他问:“作何?”
月梨眨眼:“不是说了给臣妾吗?”
“谁说的?什么时候说的?”鹤砚忱一点也没有耍赖的惭愧,手指一扯就把玉佩扯了回来,“这东西还是挂在朕身上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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