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是莫名有种被套路的感觉,算了他管不了这么多了。
路恶少挥着小手,开始作恶,“你!还不给本少爷斟酒!”
裴渡拎起酒壶,却没倒满,路锦安不在意,欢欢喜喜捧起酒杯。
在外偷瞄的陵光心想,主子这是欺负人呢,酒满敬人,未满欺人的道理哪个男子不知?
裴渡环着少年腰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敲。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少年盯着酒杯,过了许久,才敢喝一小口。
几乎同时,少年撑圆了眸子,泪水迅速充盈,被酒沾湿的朱唇伤未愈,颤个不停,里头含着的酒,吐不出,咽不下。
嘴好痛,喉咙好辣!
路锦安委屈巴巴地张望,又只得强硬咽下去,小脸都被憋得通红。
“咳咳好了,本少爷…不宜贪杯。”
但瞟到裴渡的眼神,路锦安怕丢脸,又气鼓鼓地命其满上一杯,
“哼看什么看?这酒可贵,你想喝还喝不着呢,还有…本少爷手酸了帮我拿酒杯!”
路锦安轻辱,但软糯的声音伤不了裴渡半分。
他执着酒杯,垂眸看着,这纨绔的表情也还算有意思,
但路锦安这次更谨慎了,埋下头小口嘬着,虽然还是喝不太惯,但总没被辣着了。
可就喝了那么点,路锦安便觉身体暖呼呼的。
怪不得大家都喜欢喝酒呢,还怪舒服的呢。
杯里还剩的小半杯酒,正当路锦安要继续慢慢品尝时,
催声乍然响起,“喝快点。”
路锦安见贵人不耐地轻叩酒杯,
这场面莫名眼熟,路锦安心头发紧,生怕被硬灌,吓得猛喝了一大口,辛辣入喉肠,像被火燎了似的。
“唔!咳咳,”
路锦安呛咳不已,辣得眼泪都出来了,“你…你干什么?催什么催?”
裴渡挑眉,自然是嫌这纨绔喝得太慢了,他一向没有什么好耐心。
只是裴渡的眼神并未从少年酡红羞恼的脸上挪开,桃眸姣姣,那张脸昳丽的让人挪不开眼,沾着眼泪,瞧着更好欺负了。
可少年嗔瞪着他作势要咬人。
裴渡目光落在少年唇间,有两道微凸的疤,伤还没好,就想咬人了?
不过,上次亲错了,这次……
裴渡眸色渐深,他不过微微俯身,
少年就往后躲,唇紧紧抿着,饱满得快溢出,眼里的害怕和提防,刺眼得很。
“少爷怕了?”
裴渡声音一沉,听得人耳根发麻。
可这次路恶少已经留下了深深的阴影,虽然嘴硬,唇却颤着,泪花也坠在睫毛上要坠不坠的。
“怎么会怕?本少爷有的是办法折磨你,咳咳…喉咙好痛,你刚才怎么伺候本少爷喝的酒,啊?”
路锦安质问着,委屈着,眼泪愈发止不住,也不知为何莫名就落下来了,
就是想哭……
回不了家明明他也没觉得多委屈嘛,定是因为,这贵人!
路恶少越哭越伤心,眼泪断了线的珍珠似的啪嗒啪嗒掉落。
裴渡眉头紧拧,“不许哭。”
“就哭!都怪你!”
路恶少蛮不讲理起来,也不忘报仇。
他没将眼泪浪费,趁机扑食般,恶狠狠扒拉住裴渡衣袍,脸埋进男人胸膛努力将眼泪悉数蹭上去。
犹嫌不够,还仰着脖子将泪水往贵人脖子抹。
哼!恶心不死你。
“下来。”裴渡冷声道。
路恶少自然是不听的,只是挨蹭间,他觉得有点热,许是喝了酒的原因,好像哪里不对劲。
路锦安脸上还挂着脸,他呆呆地直起身,
忽的小脸一白,就想逃离!
但这哪里逃得过裴渡的眼,他长臂一揽,便将少年捞了回来,
“少爷逃什么?”
“没有…我哪里逃了…没有绝对没有。”
可路锦安实在不擅长撒谎,那桃花眼飘忽,说话也磕磕绊绊的。
裴渡寒眸眯起,掌下便感受到了什么,
呵,这纨绔竟然……
裴渡该生气的,但怒意不见,只剩逗弄,手掌挪到少年平坦的腰腹处。
仅仅这般,怀中人都心虚地挣扎起来。
待裴渡隔着袍衫按住后,少年便躬身,挣扎得更厉害了。
“少爷,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都是那酒,那酒…是补身子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的…”
路锦安双颊鲜红欲滴,咬着唇,泪痕未干,又快哭出来了。
裴渡轻哂,那是鹿血酒,他方才就闻了出来,这路家人究竟有几分在意这个儿子?
裴渡从没有怜悯心那种东西,现下却也觉着这纨绔可怜、可笑。
想着他却残忍捏了捏。
“呜…痛你松开啊!”
路锦安知道自己冒犯到这贵人了,可他也不想的,小恶少喝了酒不听话他能有什么办法嘛?
“我错了,呜呜…真的。”
裴渡充耳不闻,每多用一分力道,怀中的少年就喘一声,尾音颤又娇有着少年独属的清越,
少年手指也勾着他的衣袖不由自主的扭着,眼尾绯红,仿佛是被酒色晕染透了。
当真有醉玉颓山之姿。
终于,少年那双桃花眼变得空白,唇微张着,唇角还挂着晶莹的泪渍。
反复提醒,眼前的少年同他一样是男子。
裴渡浑身冷了下来,扯过少年的衣摆擦拭,本想说些薄凉的话。
但少年捂着脸,双肩颤抖,一个劲儿的道歉,带着哭腔,
“对不起…对不起…”
裴渡抬手摸到一脖子的眼泪,他忽然懒得说,说了又哭,吵得人心烦。
他起身将人拎到榻边扔下。
路锦安不敢睁眼,裹着被满脑子都是:完了!今日绝对死定了,他竟然弄到……
但等了许久都死期未至,屋内静悄悄的,贵人已经离开。
路锦安呆滞地挠了下头,
他这是又死里逃生了?可是好丢人!不对…是大大的折辱了贵人。
于是乎,路恶少在丢脸和报仇了之间纠结,
在软榻上滚了几圈,一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亏了还是赚了。
裴渡冷着脸回屋,他垂眸看了眼手掌。
真是疯了。
理智回笼,裴渡只觉脑袋里的弦被反复拉扯,欲望和抗拒像千军万马征战不休。
“真脏”
裴渡轻啧,阖上了双目。
因为出了这种事,路锦安内心的小人争论了一晚,还是觉着丢脸大于报复,
总之路恶少无颜见人,便缩回壳的乌龟,见着裴渡就躲。
但在路锦安最不想见人的时候,庄子上来人了……
“这地方可真破啊。”
路二公子刚下马车就掸了掸织金圆领锦袍上的灰,“表哥你当真要在此处备考?”
“锦舟,备考就需清幽僻静之处,才可静心。”说话的男子着青衫,一派书卷气质。
他身旁站着个清秀女子,两人便是卢家的一对儿女。
他们进了庄子,边走边赏景,“那荷花池倒也有几分意境。”
“可是有蛇,”路二公子抱着手好笑道,“我那长兄不就因为这个吵着要回来。”
闻言那卢家儿女眼中也闪过讥讽,
等几人行至庄子,随意推开屋门时,路锦安正倚在榻上,隔着檀笼给多米喂蔬果,阿禾站在旁逗鸟。
也就是这个时候,路锦安才知道卢家公子要在清荷庄住几月,可在这之前没有人通知他。
也因此他和阿禾手忙脚乱,就怕有哪里招待不周。
好不容易沏好茶摆上点心,路二公子却说:“长兄,还是别忙活了。”
“啊…”
“表兄表妹可不是外人。”
路锦安:……
可是不招待,他这弟弟又会说兄长怎么连待客之道都不会。
路锦安吃过这样的亏,不想再吃,却又不得吃。
“嗯,都听二弟的。”路锦安无奈。
“对了,表兄要在清荷庄住到秋闱,兄长还是将主屋腾出来为好。”
路二公子背着手在屋内踱步。
路锦安不想挪窝,但没办法,忽的他眼睛一亮,“那正好我过几日就回家…”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兄长有所不知,爹的意思是让你去百元庄上住。”
路锦安空欢喜,眼神瞬间就黯淡下来。
阿禾在旁听得直冒火,
把公子赶去清荷庄就罢了,怎的现在为了个外姓人公子又得腾地方,更何况那百元庄离江城更远了,也更破!
路锦安也实在忍不住问,“我直接回路府不行么?我实在不想折腾了。”
“这不是兄长腿还没养好吗?”
路二公子随口说着,瞧着屋内博古架的东西,“那酒兄长喝没?”
“喝了,不太舒服。”路锦安心不在焉的答着,
满脑袋都是自己腿好了,是不是就可以回去了?
浑然没注意,自家弟弟的神色多了点探究,“兄长只是不舒服?”
“什么?对了弟弟我腿伤其实好得差不多了。”
听到这话,路二公子将头扭过去,“既如此,兄长就陪我们逛逛庄子,反正你熟。”
逛…逛庄子,要走好多路哦。
但为了回家,路锦安拼了!找出一把拐杖就拄着出门了。
路二公子走在后面,被卢公子扯住袖子,
“舅舅不是没说过让你哥回去吗?还有,他什么时候搬?”
卢公子不满,考试在即他可不想同窗知道自己和一断袖住在一块儿。
“放心我逗他的,他回不去。”
两人见路锦安拄拐杖笨拙的走在前面,都觉好笑不已。
等路锦安气喘吁吁带着人走到荷花池边,就见一道身影正在舞剑,招式凌厉,杀意凛然,那满池莲叶随之颤动,落荷似人头浮水。
嘶…好厉害!不对,怪不得总不见人,原来这贵人在这儿练剑呢。
但一回想前日发生的事,路锦安就羞愤地搓了把小脸,烫烫的。
见到人来,裴渡收剑,柏树下光影斑驳,描摹得他肩身利落峭拔,只是那生人勿近的气息半点敛不去。
“这就是你的侍卫?”路二公子失神地问。
路锦安点头,隐隐猜到了下一句,果真他就听见,
“你的侍卫我要了。”
路锦安:……
而裴渡漫不经心用剑点地,似在等回答。
裴渡这才转了视线看向别处,凉这纨绔也不敢。
路二公子遭拒脸色难看,“兄长怎么回庄一趟,更小家子气了,要你那只破鹦鹉也不肯!”
“多米才不破…”
路锦安皱眉也有点不大高兴,
除了多米他往日什么没给呢?只要他这弟弟开口,就连外祖送的红珊瑚金镶玉压襟他也给了。
“舟儿,除了多米和那…侍卫,旁的都可以。”路锦安道。
听到自己同一只鹦鹉相提并论,裴渡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
路锦舟则不满地拂袖,看到路锦安脖子上戴的麒麟项圈,他刻意露出了自己的,本来他嫌这金色俗气,但想到要来庄子便戴上了。
路锦安想不看见都难,二弟脖子上的麒麟圈款式和他的一样,但大好多!
“兄长觉得好看吗?”
路锦舟状似无意道:“父亲还给表兄表妹各打了一只一样的。”
原来,爹说的精心准备的生辰礼,是人人都有份的啊……
路锦安垂着脑袋瓜,鼻尖泛酸,他不傻,当然听得出弟弟是故意提的。
哼!真…真是幼稚,他是当兄长的才不会在意这些。
路锦安捏紧拐杖,声音嗡嗡的,“好看的,爹向来大方。”
说完路锦安抬头就见,那卢公子走到荷塘边似要折一支荷花。
他忍不住提醒,“这池塘里有蛇,还有岸边也很滑的。”
“拜托,兄长不是谁都像你一样腿瘸了,”路锦舟嘲笑出声,“还有蛇?谁不知道兄长你撒谎就为了回家。”
“是啊,蛇常生于南方丘陵地带,更何况我从未听过荷花池里会生蛇,大表弟你还是多读点书吧。”
卢公子折下荷花,端着文人姿态说教,眼神轻蔑。
路锦安据理力争,“可是真的有蛇,我那晚在船上亲眼瞧见的。”
可面前几人只是讥笑,不理他,是认定了他在撒谎,还是撒的没见识的谎。
路锦安心好累,不再多言。
算啦!提醒了就怪不得他了,可那卢公子若有什么事,被骂的只会是他,好烦!
裴渡冷眼旁观者,只觉拄着拐杖站在原地看脚尖的少年,窝窝囊囊,任谁都能欺负一下。
他一个人欺负也就罢了,谁都配来踩一脚?真是让人…生气。
裴渡抬眸看了眼树上藏匿的陵光。
陵光心领神会,只能默默把命令传给其他龙鳞卫的弟兄。
但主子这命令下的,真是一日比一日匪夷所思了。
“哗啦—”
骤然间,池边的卢公子和路二公子双双栽进去,水声巨大,水花四溅。
“救命!救我…咳啊!”卢公子剧烈扑腾,慌乱不已,哪还有方才文人的派头。
路锦舟也好不到哪去,他会水但卢公子扯得他不放,害得他也使不上劲,被拽得沉沉浮浮,呛了几大口水。
但他还能勉强往池边游,至于兄长说的有蛇,路锦舟半点没放在心上。
直到…他看见一条绿蛇从眼前游过。
刹那间,路锦舟手浑身冰凉,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
“哥!哥!你快救我啊!”
路锦安早就急得团团转,指挥会凫水的小厮去救人。
等两人被救上来,都成了落汤鸡,那卢公子脸色煞白,站都站不稳了。
好在并无大碍。
路锦安仔细瞧自家弟弟,见真没事才松了口气,“你们两个,都说了池边滑啊…”
卢公子面子挂不住,旁边的卢小姐哭着脱口而出:
“好端端的怎么会摔?怕不是你这病秧子乌鸦嘴!”
这话说得难听,风一凝滞,荷塘莲叶都停止摇晃。
那卢公子拉住自己妹妹,看似阻止,却将人护在身后。
“原来…我这么厉害啊,”
路锦安顿了顿,故作轻松的笑道:“说我乌鸦嘴,那我现在说你们摔,就真会摔吗?怎么可能嘛…”
“咚—”
回应路锦安是一声巨响。
被妹妹搀扶的卢公子忽的双膝跪地,行了个大礼。
路锦安冒汗:……
欸!不会吧,怎么真摔了?
“哥,你怎么了哥?”卢小姐焦急。
卢公子后脊背阵阵发寒,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脚突然一软,跟见了鬼似的。
路锦安心虚地捏住小嘴,该不会…他真是乌鸦嘴吧?
但不得不说,好解气!
看吧!他那弟弟关键时候,还不是得喊他这个哥哥!还有那卢公子真讨厌!他是好脾气又不是没脾气,这些事他拿小本本记着。
总之经此一事,卢家两位公子小姐,气得不轻,却又忌惮。
路家二少爷也被小厮搀着,想破脑袋都没想通自己是怎么摔进池塘的?
就这般卢公子在清荷庄暂时安顿下来,路二公子陪同说是要住两天去孤云峰山看日出。
路锦安也开始腾房间,这一来回折腾,不可谓不累。
而他也收到了自家爹补的礼物和信,路老爷解释前几日忙,并非敷衍云云,路锦安估摸着自家爹是猜到他看见那金麒麟了。
不管怎样生辰礼变多了!赚了捏。
只要爹还在意他就好,多一点少一点,他这个做儿子,小手一挥就不计较了嘛,不过要是爹因此稍有愧疚,愿意让他早点回家就最好了。
路锦安坐在圈椅上,托着腮,出神地望向窗外。
阿禾一见就知道,“公子您这是又在想家了?”
“可是也不知多久才能回去。”
说话的功夫,路二少和卢公子来了,他们是来看路锦安屋子腾得怎样的。
路锦舟见状皱眉,“兄长你动作最好快些。”
“好好的。”路锦安脑袋一点一点的,颇有些有气无力。
“那我什么时候能搬回去,二弟你也瞧见了为兄的腿其实好得差不多了。”
“这么点路怎么瞧得出。”路锦舟敷衍。
倒是那卢公子开口,“正好今日我们要去爬孤云峰,路大公子一起?”
爬山?!
路锦安对自己几斤几两那是知道的,就算腿没伤,那也是爬不动的,他摇头拒绝。
“这样啊,那兄长可就回不去了!”路锦舟和卢公子对视一眼道。
两人的神情都憋着坏……
路锦安撇撇小嘴倒没瞧见两人的眉眼官司,
但他被逼得态度软和下来,路锦舟便抓着机会保证不会爬多高,只是看看沿路风景,甚至那卢公子又开始说教了。
路锦安:不好!这真是王八念经。
归家心思被死死拿捏路锦安只能同意了,
既然没多远,那就走吧,多走一点,离回家就更近一点……
出了清荷庄,路锦安带着阿禾一块,但上马车时,二弟却不耐烦起来,以人多坐不下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