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无事。”鹤砚忱也没有告诉她的意思,只是将人抱起来置于腿上,“朕还没问你,怎么一个人跑这么远?”
月梨可耻地红了耳垂,她扭捏着不想说。
“说。”男人在她臀上拍了一下,不轻不重的力道,却让女子抖了一下。
“嫔妾...只是想去采蘑菇,不知不觉就跑远了...”
“采蘑菇?”鹤砚忱一脸黑线。
他在女子头上敲了一下:“御膳房缺你蘑菇吃了?”
“嫔妾没想吃,就是那些蘑菇长得太好看了...”月梨越说越心虚。
鹤砚忱气笑了:“那些好看的蘑菇有毒,你别乱碰,你怎么能...”
怎么能蠢成这样?
他一阵火大,就这脑子,要是两人以后有了孩子,孩子的头脑很让人堪忧啊!
鹤砚忱突然浑身一僵。
他在想什么?
月梨捂着额头,眼里蓄了一汪眼泪,本以为他会骂她,结果身侧的男人突然安静了下来。
“陛下...”月梨抓着他的袖子撒娇,“嫔妾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乱跑了...”
鹤砚忱眼神暗了暗,没有再说话。
马车走了半个时辰便停下来休整。
月梨坐得有些头晕,从銮驾上下来透透气,就听沈昭仪在后边唤了她一声。
“昭仪娘娘。”月梨走了过去。
沈昭仪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还好平安回来了,听说你在林子里迷了路,可把我们吓坏了,这处林子虽说有禁军提前处理过,但难免会有猛兽出没。”
月梨想起来也是有些后怕,呐呐道:“下次不会了...”
“没事就好。”沈昭仪笑道,“等回了宫,我那儿有上好的补药,我让宫人给你送些去。”
“你瞧你,脸色这么差,回去得好好补补。”
自打进宫,沈昭仪就一直对她挺和善的,月梨便也没推辞:“多谢昭仪娘娘。”
两人聊了一会儿,月梨站得累了,正想告辞便听一旁拉着沈昭仪车架的一匹马打了几个重重的响鼻。
它似乎有些烦躁不安地甩着脑袋,马蹄不停地刨地。
意外发生时,月梨的脑子有一瞬间放空,她甚至来不及反应。
马匹突然暴起,嘶鸣着高高扬起了蹄子,将沈昭仪的车架都直接掀翻了。
“啊!”坐在车架上的宫女惊恐地尖叫。
马驹突然发狂,挣脱了缰绳的束缚,朝着前方月梨和沈昭仪所站的地方冲了过去。
距离太短,事发太过突然,周边的人都未曾反应过来,而那匹马已经开始横冲直撞。
“小心!”
沈昭仪率先反应过来,拉着月梨就往旁避开。
但是林间路上凹凸不平,仓惶之间月梨被碎石绊倒,她眼睁睁地看着那匹马朝着自己冲过来,害怕地闭上了眼睛。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她感到有人压在了自己身上,痛苦的闷哼声伴随着马驹被制服的声音响彻她的耳膜。
“娘娘!”
银蝶哭着跑过来,跪在沈昭仪身边大喊着:“快传太医啊!”
月梨怔怔地看着沈昭仪流血的胳膊,竟然是沈昭仪在千钧一发之际挡在她身前替她挨了马蹄的踩踏。
沈昭仪虚弱地靠在银蝶怀中,手臂和嘴角都是血。
随行的太医迅速赶来,月梨一个人跌坐在地上,沈昭仪身上的血刺痛了她的眼睛。
“娇娇,有没有受伤?”
熟悉的龙涎香将她包裹住了,月梨蓦然回神,呆愣地抬头,就见鹤砚忱已经将她整个人揽在了怀中。
男人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焦急和怒意:“你们怎么伺候主子的?!”
宫人们跪了一地,那匹马中了不知道多少箭,倒在地上汩汩冒着血,月梨后怕地抓紧了男人胸前的衣襟:“陛下...沈昭仪她...”
“她不会有事的,别怕。”鹤砚忱抱着她安抚着,侧眸看了眼被太医围绕的沈昭仪,冷声道,“务必治好沈昭仪。”
“是。”
几个太医诊断后,恭声道:“启禀陛下,沈昭仪左臂骨折,且胸骨受了伤,接骨后恐怕要卧床数月休息。”
“她没事了。”鹤砚忱见月梨死死咬着下唇,娇嫩的唇瓣被她自己咬得充血,他抬手抚上她的唇瓣,冷声道,“松口,不准咬自己。”
月梨想上前去看看沈昭仪,她怎么也没想到沈昭仪会救她,还因为她受了这么重的伤。
但是鹤砚忱拉住了她,他只觉得女子脸上的担忧格外刺眼。
“带沈昭仪下去。”他指了副院判,“她的伤由你负责。”
“是,微臣遵旨。”
鹤砚忱强硬地将月梨抱上了马车,没让她去接触沈昭仪。
“陛下...”
“闭嘴。”男人不等她说完就打断了她,“沈昭仪那儿有太医照看着,你去添什么乱?”
月梨喉间一紧,轻轻抽泣着:“要是嫔妾没去和沈姐姐说话就不会有事了...嫔妾只会添乱...”
来了一次围猎,因为她闹出了这么多事。
月梨陷入一种自厌的情绪中,重生后她想做的事总是做不好,还害得别人受伤。
鹤砚忱捏住她的下颚:“朕问你,那匹马发狂和你有关?”
月梨抽泣着摇头。
“既然无关,不论你去不去,它都会发狂。”
“若非沈昭仪下了马车和你说话,她现在就在那辆被马蹄踩烂的马车里,受的伤只会比现在更重。”
月梨眼睫颤了颤,似乎在消化他的话。
鹤砚忱松开她的下颚,替她擦了擦眼泪:“所以,不是你的错就不要往自己身上揽责。”
月梨怔然地望着鹤砚忱,心里乱得像是被小猫抓过的线团,眼泪不受控制地往外流。
鹤砚忱叹了声气,也不忍说她了,帮她擦了擦脸:“有没有哪里受伤?”
他方才见月梨摔在了地上,这林间路上都是碎石和杂草,很容易划伤。
月梨吸了吸鼻子,心里一直紧绷着,连手臂上火辣辣的疼痛都被她忽略了。
“手疼...”她伸出一截藕臂,白皙的小臂和手心都是红色的擦痕,“脚腕也有些疼...”
鹤砚忱帮她脱了绣鞋看了看,只是扭到了有些红,还好没伤到骨头。
他叫太医拿了药来,冰凉的药膏擦在伤口上,有点刺痛,月梨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别乱动。”
“我疼...”她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掉,既是疼也是今日着实被吓到了。
“很快就好了。”鹤砚忱难得没阴阳怪气,还低头凑近伤口帮她吹了吹。
他想的比月梨更多,回宫的马车都是由专人看守,再三检查后才会让主子们上去,里面混进去一匹疯马的几率为零。
若非马自身的原因,那就是人为了。
只是不知这人是冲着沈昭仪还是月梨来的。
对于沈昭仪,他没太多印象,只记得她父亲为正四品少詹事,为人中立,与朝中各党派并无太多牵扯,而沈昭仪本人也向来低调,从在潜邸的时候便是人人称赞的贤淑良德。
可若是冲着月梨来的,又为何是让沈昭仪的马失控?
月梨来时便是坐着銮驾,回去也并未单独准备她的车辇,许是那人不敢在銮驾上动手,便赌一把她会去找关系亲近的沈昭仪。
鹤砚忱给她擦药的功夫,脑海里已经将事情理了一遍。
“褚翊,将那马驹的尸首交给肖院判和仵作检查。”
外边候着的褚翊忙道:“是,卑职这就去办。”
所幸这里离皇城也不远了,褚翊快马加鞭传了简讯回宫,沈昭仪乃后宫中人,出了事需告知中宫。
沈昭仪的马车已然损坏,宫人便将她暂且安置在了江容华的马车内。
江容华守在她身侧,浑身都急得在抖,嘴里不停地问道:“沈姐姐到底怎么样了?”
副院判为沈昭仪仔细检查了一番,将骨折的手臂接上后才道:“娘娘并无性命之忧,只是这伤了骨头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治好,之后至少三月之内一定要卧床休养,否则容易落下病根。”
沈昭仪已经从昏迷中清醒了过来,她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有劳太医了。”
江容华见她这样子心里发疼,她性子直,又不会说话,刚入宫的时候就把同批的秀女得罪了个干净。
后来在宫中,她不得宠但家世好,没什么人为难她但大家也都不爱和她玩,唯有沈昭仪关心她,甚至还救过她。
当初沈昭仪救她的时候,她恨不得拿这辈子报答她。可现在见她又去救别人,江容华又气又急,干嘛总是这么老好人?
沈昭仪看出了她的心思,艰难地扯了扯嘴角:“好了,别担心了。”
“我那时也是下意识的动作,没想这么多。”
“没想这么多?”江容华陡然拔高了声音,“那可是马,它连车架都能踩烂,要是真的踩到你...”
想着这话不吉利,江容华又生生闭了嘴。
“那马匹八成是冲着钰容华来的。”江容华难得动了动脑子,“这宫里的腌臜事可真多,连出了宫都不消停。”
“许是意外罢了。”
“哪来这么多意外?钰容华得宠,宫里那些人肯定都见不得她好。”
“而且姐姐你又不得宠,她们没必要害你,你是白白替钰容华受了过。”
沈昭仪指尖微微蜷起,她闭了闭眼,没有接话。
一个时辰后,圣驾抵达了神武门。
皇后早已带着其余嫔妃等在宫门处接驾。
月梨整个人都不太好,一副被吓惨了的模样,她埋首在男人怀中,被他抱下了马车。
皇后上前便见到月梨不太好看的脸色,担忧道:“钰容华这是怎么了?”
“她受了惊吓,又受了点伤。”
鹤砚忱扫了一眼四周,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语气有些凉:“将所有涉及此事的人都带去凤阳宫,一一审问。”
皇后福身:“臣妾明白。”
沈昭仪没办法行走,是宫人直接将人抬上了轿辇,她气若游丝:“皇后娘娘恕罪,臣妾没办法给您见礼。”
皇后紧皱着眉头:“好了好了快别说这些,本宫先派人送你回颐华宫,等查明事情真相,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多谢娘娘。”
琢玉宫。
等候在殿外的宫人们看见自家主子被陛下抱着回来,甚至主子手上还缠着布帛,他们一时都有些惊讶,慢了半拍才想起跪下请安。
鹤砚忱看着他们有些不耐,直接踹开门进了内殿,将女子放在床榻上。
“陛下,嫔妾也想去看看...”
鹤砚忱按住她的手:“听话,你好好休息,朕会查清楚此事的。”
他拿着帕子替女子擦了擦脸,低头亲了亲她:“伤口若是疼就传太医再来看看,过一个时辰让连翘给你换药,别沾水,知道吗?”
“嗯...”
月梨还抓着男人的衣袖,有点不想他走。
这时,琢玉宫另一个一等宫女紫苏打了热水进来:“主子,舟车劳顿,奴婢烧了热水给您沐浴...”
话还没说完,鹤砚忱就是冷眼扫向她:“你是眼瞎?”
紫苏吓了一跳,急忙跪在地上,她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鹤砚忱只觉得胸口堵着一口气不上不下的,这琢玉宫都是些什么奴才,一个能顶事的都没有。
包括月梨器重的那个连翘,也是个傻的。
“季明。”
候在殿外的季明听到男人不善的声音,急忙跑进来:“陛下有何吩咐?”
“去殿中省,亲自挑几个奴才来伺候钰容华。”
“是,奴才这就去办。”
鹤砚忱语气冰冷:“照顾好钰容华。”
连翘忍着害怕道:“是,奴婢一定尽心。”
等到鹤砚忱离开,月梨趴在软枕上阖着眼,听紫苏还在那儿哭哭啼啼的也有些烦了:
“主子,奴婢做错什么了?”
她委屈,主子最爱干净,每次回宫不都是要沐浴吗?
月梨扶额。
紫苏手脚麻利,也听话,就是脑子真的太不好使了,因此月梨甚少叫她贴身伺候。
“你们都出去吧。”她翻了个身,“让我睡会儿。”
从琢玉宫出来,鹤砚忱脸色依旧阴沉。
想到等会儿还要管后宫这麻烦事他更是烦,若是换作旁人他根本懒得搭理,后宫中的人能活就活,不能活就去死。
但想到月梨脸色苍白地躺在他怀中,他就没办法放心把这事交给皇后。
交给月梨她自己的话...
......
鹤砚忱不觉得她能查出来,因此他只能自己去了。
将月梨送回琢玉宫后,鹤砚忱才姗姗来迟。
嫔妃们已经在殿中等了许久,见到他进来,皇后忙起身带着众人行礼:“臣妾参见陛下。”
“起吧。”
鹤砚忱懒得和她们废话,直接坐在上首,朝褚翊投去眼神。
褚翊已经将肖院判和仵作查到的东西记录于卷宗之上,呈了上去。
“启禀陛下,卑职在那马匹的脊背和脖子处发现了皂角刺。”
“马驹身上套着辔头,从脖颈一直缠绕到脊背上,马倌驾马的时候只要一扯动缰绳,那皂角刺就会深入马驹的皮肉,疼痛难耐,因此马驹才会在半路上发狂。”
皇后听明白了,皂角是种植物,枝干上带着小刺,在深林中十分常见。这种小刺并不显眼,初入皮肉时尚且能忍耐,但是路途遥远,马倌定然多次扯动缰绳,小刺几乎是整根没入皮肉之中,马驹忍耐不了这才发狂。
她开口道:“这些马驹都有专人照料,怎么会出这么大的纰漏?”
褚翊道:“陛下,围场负责看守马匹的马倌卑职都已押送回宫,正在外候着。”
“传进来。”
禁军押着几个马倌进来,几人一进殿就哆嗦着跪下求饶:“陛下息怒啊,奴才们日日夜夜都守在马厩不敢让外人靠近,出发前每一匹马都是仔细检查过的,奴才们实在不知为何辔头上会有皂角。”
“你们不知,那皂角难道自己飞去的吗?”皇后面色不虞,在男人面前跪下请罪,“陛下,此次臣妾没能随行,不知围场竟然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是臣妾失职。”
“皇后娘娘都没去围场,怎能怪到您身上?”德妃话锋一转,“这次随行嫔妃中,瑾妃位份最高,理应管好随行嫔妃的事宜。”
瑾妃脸色一冷:“德妃这是何意?臣妾忙于照顾大皇子,哪能连马驹这样的小事都样样上心?”
德妃歉意一笑:“瑾妃妹妹见谅,也是本宫强人所难了,妹妹照顾大皇子分身乏术,看来也是不适合管理嫔妃。”
瑾妃眼神骤然一变,若是鹤砚忱当真因为此事觉得自己没能力管嫔妃,那自己以后不就和宫权彻底无缘了吗?
“陛下...”
“都给朕闭嘴。”男人冷着脸,眸中晦暗难辨,“皂角从何而来,在围场的数日,有谁靠近过马厩?”
马倌紧张地在脑海中搜寻,断断续续地想起了许多人:“初到围场那日,除了瑾妃娘娘和郑美人,其余娘娘都来马厩挑选过马驹,此后便是马球赛那日,沈昭仪和容婕妤也来过,之后便未曾有人来过。”
容婕妤闻言说道:“嫔妾选了一匹黑马,放在马厩让他们照料,嫔妾两次去马厩也只接触过那一匹马,马厩的人都可作证。”
江容华替沈昭仪说:“嫔妾与昭仪姐姐也是如此。”
褚翊看向那马驹:“如此说来,便再无人接触过马匹?”
马倌摇了摇头,可随后突然抬起脸道:“大人,回宫前一日,因为陛下和钰容华走失,张统领曾让奴才们也去四处搜寻过,那个时候马厩只留一人看守...”
“但奴才们一直尽心尽力看守,并未让任何人接近啊!”
张统领乃是围场的侍卫统领,陛下和钰容华走失,围场中急成一片,这倒是个浑水摸鱼的好时机。且马厩占地大,平时都是四人看守,一个人看守的话,很难注意到每个角落。
“这么说来,你们都没错了?”
鹤砚忱的语气很淡,他垂眼看着手中的扳指,指腹轻轻摩挲着。
倏然,白玉扳指被他狠狠掷在地上,玉碎声中混着男人冷戾的声音:
“所有的马匹和马具都由你们掌管,若有人混进马厩中,非熟练之人也不会仓促之间就能给马驹佩戴好辔头。”
“不说就拖出去打。”
“若是无人出来认罪,所有看守马厩的人同罪,一并杖毙。”
底下跪了近十个马倌,闻言吓得脸色都白了:“陛下饶命啊!奴才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鹤砚忱不耐地挥挥手,褚翊立马叫来禁军,将这几个人都拖了出去,就在院子里行刑。
“皇后。”
突然被点名的皇后一个哆嗦,她咽了咽唾沫:“陛下有何吩咐?”
“后妃出行的随从都由你安排的,若是找不出幕后之人,你也不必管着后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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