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砚忱顺势扣住她的后脑勺,唇舌交缠间,烈酒也入了喉。
如法炮制地喂了几杯,鹤砚忱彻底阖上眼靠在了软枕上。
“陛下?”月梨叫了几声,只听他轻轻地应了,却没什么反应。
肯定是醉了。
“陛下...”月梨趴在他胸口,有些犹豫地问了出来,“陛下也想起了前世的事情吗?”
冬日的夜晚寒冷寂静,雪花悄然飘落,细碎的炭火爆破声格外清晰。
鹤砚忱放在身侧的手渐渐握拳,他眼睫颤了颤,很慢很慢地掀起了眼皮。
月梨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只觉得心跳得很快,略显急促的呼吸声掩盖了窗外的风声。
她觉得鹤砚忱是想起了什么,他这两日这般纵容她,还总用那种奇奇怪怪带着一丝忧伤的眼神看她,他是不是想起前世她的死,这才这般内疚想要弥补?
肯定是那天去宗庙那些和尚告诉他的,那个老和尚还会知晓什么前世今生,就是从那天回来鹤砚忱才这样不对劲的。
月梨紧张地看着他,却见他瞳孔中翻涌着悲楚和柔情。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抬手一下又一下,极尽温柔地抚着月梨的后颈。
许久,他才轻叹一声:“是朕不好,是朕没有照顾好你。”
月梨眼眶一下就红了,鹤砚忱这辈子明明将她照顾得很好,若是不好,那只能是上辈子让她意外死了。
他真的想起来了!
“陛下!”月梨扑进他怀中紧紧抱着他,语气不住地抽噎,“陛下您真的想起来了吗?”
“臣妾以为只有臣妾一个人有前世的记忆,臣妾好想找人倾诉,可是臣妾害怕被陛下当作怪物,陛下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为什么不告诉臣妾?”
鹤砚忱轻抚着她的后背,月梨埋首在他怀中,自然也看不见他原本带着微醺迷离的眸子此刻一阵清明。
果然,她有事情瞒着自己。
这世上当真有前世今生?
鹤砚忱本是不信这些无稽之谈的,可月梨的种种迹象都证明了,她真的经历了前世,且如今她还记得。
他迫切地想知道前世发生了什么。
鹤砚忱哑声道:“便是那日在宗庙,听了主持的一席话才想了起来。”
月梨连忙抬头:“那陛下是不是真的如臣妾梦中那般,死在了金銮殿?”
鹤砚忱微微挑眉。
前世他死了?还死在了金銮殿?
月梨许是真的压抑久了,不等他回答就继续哭诉着:“陛下...是臣妾太傻了,宫变那日陛下明明都要送臣妾离开,臣妾还跑回来,臣妾想帮您的,可是...可是没想到会死...”
她现在想起来就觉得肚子一阵阵疼,泣不成声地将脸颊贴在他颈间:“陛下您都不知道,臣妾死的时候好痛,那剑把臣妾的肚子都捅穿了呜呜...”
鹤砚忱脸色一凛,被剑捅死?
宫变,那必然是贤王等人了,他们竟然这般残忍地杀害月梨。
鹤砚忱心中戾气上涌,只觉得当初一刀砍了贤王的脑袋太便宜他了。
可惜贤王的尸体当时就被丢去了乱葬岗,如今早成了野狗的盘中餐,抓回来鞭尸的机会都没了。
鹤砚忱抱着她腰肢的手心收紧,喉间微微干涩:“都是朕不好,娇娇既然走了,为什么要回来?”
“臣妾不知道,臣妾就是不想陛下出事,这才跑了回来,可是臣妾什么忙都帮不上,还连累陛下...”
鹤砚忱替她擦了擦眼泪:“怎么会是连累,娇娇若是愿意为朕回来,朕只会觉得欢喜。”
月梨肩膀抽了抽:“可是臣妾要是不回来就不会死,臣妾不死陛下就不会一个人去金銮殿替臣妾报仇,更不会在金銮殿自焚了...”
“臣妾都梦到了,在梦里臣妾都好害怕,臣妾不想陛下给臣妾报仇的,只要陛下好好活着就好...”
鹤砚忱觉得信息量有点大。
他在脑海中飞快地理了一下思绪,所以上辈子贤王造反逼宫,而他想送月梨离开,可中途月梨跑回来被叛军捅死了,他为了给月梨报仇一个人杀到金銮殿,最后在金銮殿自焚?
这辈子月梨的异常是从去年冬天开始的,他记得那段时间月梨因为吃瑾贵嫔的醋和他闹脾气,本来依着她的性子肯定还要和自己闹几天,谁知才三天她就自己跑来了麟德殿,还一直抱着他哭。
第二日她就开始想着办法催他去早朝,还要监督他批折子。
想来便是从那天起,她才有了前世的记忆。
她这么藏不住心事的性子,偏偏在这件事上,这一年多的时间都瞒着他,独自舔舐伤口。可自己还因为她几次三番干涉他批奏折的事情对她生过气。
可她重生回来,却是来拯救自己的。
鹤砚忱鼻尖发酸,更紧地抱住了她。
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的天彻底亮了,而月梨就是那束冲着他而来的光。
至于那日主持说的什么异世之人有损寿数,鹤砚忱全然不在意,若是没有她,他也许早就不在这世上了。
他会一直自暴自弃,会觉得这世上依旧什么值得留恋的东西都没有,他会想着全世界都陪着他一起去死好了。
可月梨救赎了他。
鹤砚忱还记得在月梨面前发病的时候,她不会害怕他,在她面前表露出对先帝和太后的厌恶时,她也能理解他。
她永远都和他站在一起,不论什么时候。
月梨就是他的命。
鹤砚忱嗓音微微发哑:“娇娇既然都想起来了,若是朕还是如从前那般,你会离开吗?”
月梨摇头:“也许...也许一开始会想走,可是陛下对臣妾太好了,臣妾舍不得陛下,臣妾想和陛下一直在一起。”
“臣妾在林子里迷路时是陛下找到了臣妾,臣妾落水的时候也是陛下救了臣妾,臣妾离不开陛下的...”
鹤砚忱低头吻着她的眉心:“朕也离不开你。”
“朕会永远对你好的。”
月梨又哭了,她抱着鹤砚忱不停地在他颈间蹭,眼泪把他的衣襟都打湿了,又粘着他絮絮叨叨地说了好多前世的事情。
压抑了一年的情绪终于能释放出来,月梨说久了就开始脑袋发晕,像是一下子泄了所有力气一般软在他怀中。
鹤砚忱揉着她的脑袋:“累了吗?”
月梨闭着眼吸了吸鼻子:“嗯...”
“累了就休息,朕会一直陪着你,不会让你一个人睡的。”
月梨缩在他怀中,闻着他身上熟悉又清冽的气息,只觉得两辈子漂泊无依的心终于找到了安定的地方。
睡着前,她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问题。
鹤砚忱到底是醉还是没醉?
转眼间便过了上元节,在行宫住了将近两月,圣驾终于要回銮了。
自从那日将前世的事情说出来后,月梨这两天有些精神不济,甚至有些惊惶不安,夜里总是睡不好,鹤砚忱只能抱着她一遍又一遍的安抚着,才能让她勉强入睡。
昨夜她半夜惊醒了一次,见鹤砚忱在一旁睡着也没有吵醒他,只是就趴在他胸膛上看了他一整夜,也不知什么时候才又睡了过去。
等到她再次醒来时,人已经在马车上了。
“醒了?”头顶传来男人清润的声音,月梨这才发现自己是枕在了他怀中。
鹤砚忱扶着她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温水:“喝点水润润喉。”
“昨夜醒了怎么不叫醒朕?”马车内有热水,鹤砚忱拧了帕子给她擦脸,“朕不是说过,要是夜里睡不着或是做了噩梦就叫朕起来陪你吗?”
月梨任由他给自己擦脸,又就着他的手漱了口,这才说道:“陛下都被臣妾折腾得好几日没睡好了,臣妾心疼您不行吗?”
鹤砚忱抚了抚她的脸颊,见她眸中有些红,显然是没睡好导致的,他有些不安:“怎么这几日还是梦魇呢?太医的药用了也不见好。”
“臣妾也不知道,臣妾总是梦见上辈子的事情,可能再过几日就好了。”月梨没告诉他的是,她反反复复梦着鹤砚忱和她一同葬身火海的场景,她不知道为什么,但总归是让她夜里不得安眠。
两人说了会儿话,月梨又犯困了,缩在他怀中闭着眼轻声哼哼:“陛下陪臣妾说会儿话吧,不然臣妾总是犯困。”
鹤砚忱摸了摸她的发顶:“想说什么?”
“说当初陛下为什么在江宁要把臣妾带回来,臣妾都知道了,您是故意的,故意给臣妾看您的那块玉佩。”
说着她就抓住了鹤砚忱腰间佩戴的玉佩,虽然不是当初那块,但同样的价值连城。
鹤砚忱捏了捏她的脸颊:“因为朕一眼就看出某人是个小财迷。”
月梨嘟嘴:“才不是呢。”
“朕当初可都听见了,你蹲在那只小猫面前抱怨,抱怨整天花言巧语哄你的王公子根本没钱赎你,有钱赎你的李公子长得太丑,还有那什么刘公子,家里小妾一堆还想再纳两个回去...”
月梨一听就精神了,连忙撑起身子捂住他的嘴:“陛下怎么什么都记得?”
她都不记得她说什么了。
鹤砚忱想了下,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记得那么清楚,关于月梨的一切他似乎都记得很清楚。
他握住女子的手腕,亲了亲她的手心:“朕若是不记清楚些,怎么知道娇娇从前有这么多人追捧?”
月梨脸颊红了下:“那都是从前的事情,臣妾跟着陛下时可是清清白白。”
“再说了,整天逛青楼的都是些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臣妾一个都瞧不上。”
鹤砚忱只是见她犯困打趣一下,说实话,若是他看上了,她清不清白根本不要紧,哪怕她都嫁了人,他喜欢就会抢过来。
“臣妾就喜欢陛下...”月梨抱着他的脖子,回想起了在知府府中的第一次。
她记得那时鹤砚忱用羽扇挑起了她的下巴,月梨心跳如鼓,很担心他看不上自己。
可只片刻功夫,鹤砚忱就抱起了她随意进了一间厢房。
月梨还在想他这么大胆吗?在知府府上都敢乱来。
可很快她就没力气想了,她虽然在春风阁听过很多姐姐们说起房中事,也被王妈妈调教了很多手段,但真正做起来跟在书上看到的还是相差太多。
身上的男人龙精虎猛,月梨本想着拿出点手段勾引他,可惜她根本没这力气了,整个人都随着他的动作不断沉浮...
想起这些往事,月梨不自觉地脸红了。
“想什么呢?”鹤砚忱见她那样子就知道肯定不是在想什么正经事。
“陛下~”月梨赶紧揉了揉自己的脸,转移话题问他,“陛下的那块玉佩还在吗?送给臣妾好不好?”
“许是在库房,回去后让季明找出来给你。”
月梨开心了,又趴进了他怀中。
两人说话间,圣驾便抵达了宫门。
皇后率领着六宫嫔妃都等候在外,皇后脸色不是很好看,厚重的脂粉都掩盖不住她面上的憔悴。
自从那日祭祀回来,她脑海中整日都回响着鹤砚忱的那番话,纵然她知晓自己没犯错朝中不会有人同意废后,可鹤砚忱又不是什么正常人,他连朝臣都随意打杀,更别说她这个皇后。
皇后忧心忡忡寝食难安,可一连半月过去也未曾接到任何旨意,这不仅没让她安心,反而觉得像是有把刀悬挂在头顶,不知什么时候就要落下来了。
德妃和崔昭媛站在皇后身后,再往后便是瑾贵嫔和林贵嫔。
瑾贵嫔同样脸色难看,她因为上次布料一事被降位禁足,从前崔昭媛是她手底下的人,可如今自己不仅没了大皇子,连位份都比崔昭媛低了,纵然崔昭媛对待她态度一如既往,可瑾贵嫔还是觉得格外难堪。
众人神色各异地等候着,看见鹤砚忱牵着月梨下了马车,更是心思翻涌。
“臣妾恭迎陛下回宫。”
皇后领着众嫔妃下拜。
鹤砚忱走到她面前,视线扫过众人,却感到手心痒了一下,侧过头一看,月梨很不满地瞪着他。
男人轻笑一声,收回视线,叫了声起。
皇后起身后,月梨敷衍地朝她福了福身,膝盖都懒得弯一下,这做派看得皇后直皱眉。
“陛下刚回宫,这两个月宫中有许多事情,臣妾想要向陛下禀告。”言下之意便是想让鹤砚忱去凤阳宫。
月梨立马抱紧了他的胳膊。
鹤砚忱若无其事地捏了捏她的手指,对着皇后道:“后宫诸事皇后看着办便是。”
“天冷,都回去吧。”
落下这句话,鹤砚忱便带着月梨上了銮舆。
皇后脸色铁青,都由她做主?
她想把月梨赶出宫去,能由她做主吗?
皇后气了一晚上,谁知第二天一早,鹤砚忱就下了圣旨,册封月梨为皇贵妃。
皇后两眼一翻,气晕了过去。
金銮殿。
圣驾回宫后的第一次早朝颇有些波涛暗涌,几位大臣上奏完这两月的要事后,鹤砚忱轻抚额,季明会意地正想说散朝,便见有人走出来,
“陛下,微臣有事启奏。”
“陛下登基已四年,按照祖制三年一次大选,去年便择选秀女入宫绵延子嗣,陛下如今膝下唯有大皇子,理应广选秀女,充盈后宫。”
说话的人是礼部侍郎,他说完咽了下喉咙,脑海中不由得想起去年宫宴上因为进言选秀被杖毙的刘御史,可他身后之人推他出来,他只能硬着头皮上奏。
礼部侍郎的话音落下,其余不少臣子也站了出来,倒也并非都是一伙人,只是此次温泉行宫随行的两位嫔妃要么犯事要么病重,鹤砚忱的后宫比起本朝其他皇帝来确实是太少了。
便连素来站在他身后的卫承东等人都未曾出声,他们心中也未免不是和这些人一样的想法,都希望他充盈后宫。
大皇子性格过于拘谨腼腆,入上书房半年也不曾在学业上展现过多能力,确实不堪为储君的人选,可鹤砚忱如今就大皇子一个儿子,若是他不能为储君,那必然就得有其他皇子。
上个月陛下下旨择选了几名宗室子弟入上书房,按理来说这是十分正常的,宗室子弟多为皇亲国戚的伴读,但为卫承东太过了解鹤砚忱,总觉得他不像是爱操这份闲心的人,入学的名单还是他亲拟的,这番操作颇有些耐人寻味。
鹤砚忱听着下方吵吵闹闹的声音,眸色渐渐沉下来。
“李侍郎手中的事情都办完了?”
礼部侍郎一怔,又听上首传来声音:“下月便是春耕祭典,朕记得去年的祭典便是李侍郎在操办,结果中途供品出了岔子,心思不用在自己的正事上,今年若是再有任何差池,朕便摘了你的乌纱帽。”
礼部侍郎连忙跪下:“微臣定当尽心尽职,办好这次祭典。”
鹤砚忱又挑了几跳得欢的人训斥了一番,当差的谁没点纰漏,只不过不是大事的话都是轻拿轻放,但若真的要追究,也没几个人是清白的。
早朝散后,皇后就收到了自家父亲传来的书信。
冬序跪在脚榻边帮她捶着腿,能感受到皇后周身越来越低的气压。
“陛下为了那贱人还真是煞费苦心。”
冬序抬眸问道:“可是老爷没能劝阻陛下册立钰妃为皇贵妃?”
冬序是自小伺候皇后的,皇后也没瞒着她:“父亲根本没机会说出口,只是先让人提了选秀的事情,陛下就寻了借口斥责了几人,若是父亲在这个节骨眼上提出册立皇贵妃一事,陛下岂能不知是本宫联合朝臣对付那贱人,反而得不偿失。”
冬序皱了皱眉:“可册立皇贵妃的圣旨已下,册封大典就在下月,若是现在不能劝阻陛下,再往后就更难了。”
皇后心烦至极,她将书信揉成一团扔进了香炉中,起身道:“本宫要去见见太后。”
朝堂上的事情月梨一应不关心,她今晨起床就知晓了自己被册为皇贵妃,怔愣了好久。
皇贵妃位同副后,历朝历代若非皇后病重或是皇后犯了大错外,都是不会立皇贵妃的,且鹤砚忱之前都未曾给她提起过这件事。
月梨从前的梦想就是能当上贵妃,拿好多银子的俸禄,但现在竟然超额完成自己的梦想了。
她觉得有点不真实。
“陛下走前可曾说过什么?”
连翘摇头:“陛下只说让娘娘好生休息,娘娘这几日晚上总是梦魇,陛下说等娘娘醒来后就让奴婢去找肖院判给您看看。”
“早朝散了吗?”
“散了,但听说陛下在御书房见大臣,恐怕要晚些时候才能回来。”
月梨起身梳洗,紫苏去了太医院,等她出来时,肖院判便已等在外殿了。
“微臣参见皇贵妃娘娘。”
册封的圣旨已经晓谕六宫,月梨乍然听到这个称呼,有些飘飘然了。
谁能想到自己有当上皇贵妃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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