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雀(钧霖)

此时的会议室内，所有人的心思集中在这个事件上。
几乎人人都被江津的失踪搞得人心慌慌，在座的各位都能够想到事态的严重性，谁也没有心思再继续讨论原来的议题。
顾志诚从自己的办公室回来，那拿着手机，重新坐在了椅子上，撑着脸，沉默了会儿，开口安慰在座几人：“我已经向有关领导汇报了情况，他们答应会在保密的前提下，寻找江总的下落。”
投资方代表王总舒了口气，点了点头，说：“那就好，那就好，这事儿啊，还是要官方出面，要不然就凭咱们这些人坐在这里空想，也不是个办法，咱们能上哪里找人去，这么大的城市，要找个人无疑是大海捞针。”
“是啊，江总这个事情有点蹊跷，还是要赶紧找到他本人，弄清楚的情况，要不然这后果不堪设想……”
“在这个关键时刻，人突然就找不到了，谁知道除了昨天所暴露出来的问题之外，还是不是有什么没有说出来，哎，麻烦大了啊。”
董事会聘请的独立董事朱总是法律方面的专家，他面色沉郁，欲言又止。
顾志诚头听着这些议论，眉心紧锁，看了他一眼，问道：“朱总，您是搞法律的，您的意见呢？”
朱总皱眉，斟酌着语气开口：“我对之前的情况不算了解……但是现在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我的判断这绝不是件偶然事件，肯定是有人在针对诚光集团，性质十分恶劣，昨天江总的汇报所反映出的问题十分严重，可能已经触犯到某些人的利益，我怀疑有人要杀人灭口。”
他此话一出，举座哗然，有人甚至偷偷去看顾志光的脸色。
空气在会议室里凝固了。
顾志诚又看了看顾宁玮，见他微微点头，心头刹那之间掠过雷霆万钧，他神情尴尬地开口道：“朱总您这个……说得太严重了吧……就我们诚光这点事情，值得让人花钱买命吗？”
“我可不是危言耸听。”朱总表情凝重。
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朱总也不避讳了：“其实大家都觉得此事蹊跷，江总早不失踪，晚不失踪，偏僻在这个关键的时间节点上失踪，这肯定不是巧合，那我们可以推算，是谁不想让这些情况暴露出来，是谁想灭他的口，那当然就是这份报告的受害者……”
他说到此处，停下了话语。
有人联想起刚才顾志光和顾宁玮的争执，又不由得将目光落在了顾志光那里。
顾志光的脸倏然涨得通红，他气急败坏地说：“你们不要怀疑我，这个事情与我无关，而且江津是我未来女婿，现在他出了事情，我只会比你们更加着急，你们不信，我可以各位看看我女儿发来的信息，她都要崩溃了，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无论如何是不会做出让我女儿伤心的事情的……你们不要冤枉好人。”
“哎，哎，顾总不要激动，我没有怀疑您的意思。”朱总赶紧解释，“我也只是猜测肯定有人得到了消息，这个人说不定在通风报信……”
“谁？谁在通风报信？”顾志光恼羞成怒，他指着在座各位，故意怒气冲冲的说：“我看你们每个人都有嫌疑，昨天的会议你们一个个都参加的，谁知道会后你们是不是给别人通风报信？”
“顾总，您这么说就不对了，我们只是来参加会议的，平日里都不参与诚光内部的管理，这些事情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为什么要去通风报信？”
“是啊，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平日里也不过让我们签签字，做个摆设，现在倒是怀疑起我们来了……真是不讲理。”
有人不满的小声议论着，特别是投资方的代表更是脸色极为难看。
他们本来就是公司派来的，不过是想拿点津贴，从来不管事，这两年诚光负面消息太多，钱也发得越来越少，都不想干了，现在好了居然是没吃到鱼儿惹一身腥，来参加董事会，倒成了杀人嫌疑犯了。
“怎么就跟你们没有关系了？”顾志光咬着牙冷笑着说：“你们都是诚光公司的董事会成员，诚光要是有问题，你们难道就没有责任？你们就不会受到证监会和股民的谴责？别忘了所有的资料你们也都是签过字的。”
“哎……顾总，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是你们隐瞒，不提供真实可信的资料，现在倒还倒打一耙，来指责起我们来了？我们有什么责任？有责任的是你……”
“江总到底是去了哪里，您的心里应该比我们清楚，要不是昨天开会，我们连他的面都没见过……”
会议室里吵吵嚷嚷，争论不休，顾宁玮冷眼看着，心中暗暗冷笑。
“好了，你们现在都别吵了。”见他们越说越不像话，顾志光已经全然没有了往日的镇定自如，顾志诚不得不大声阻止他们。
“现在还没有到那么严重的地步，我们还是要冷静，不要在这里互相推卸责任。”
“我们有什么责任？我们啥都不知道。”有人依然不满地嘀咕道。
“啥都不知道就是有责任。”顾宁玮冷冷地说。
他抬眼眸，黝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冷嘲，这些董事们，平日里尸位素餐，毫无责任心，现在遇到事情，一个个忙不迭的要洗白自己。

第147章 软肋
韩却又陪了顾宁丽一会儿，见时候已经不早，谢铭没有新的消息过来，便告辞准备回哲宁公司，那边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处理。
顾宁丽拉着她不放手，哭哭啼啼地说:“韩却，你能不能不要走，我心里难受，坐立不安，不想一个人待着。”
韩却摇了摇头：“我公司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处理得赶紧回去。”
顾宁丽不不肯，拉着她说：“那我和你一起去你们公司待着，我就是不想一个人在这间屋里待着。”
“这是江津的家啊。”韩却笑了笑，觉得她的想法很奇怪：也“是你们的家，你怎么就不能待了？你跟我去公司不方便，我有事情要忙，也顾不到你了。”
她又看了看顾宁丽红肿的眼睛，憔悴的面容，继续说：“你这个样子去了公司也不合适，大家都会以为出了什么事情，这是我们最不希望员工看到的，对吧？”
顾宁丽想了想，低下头，没有作声。
韩却看着在心里叹了口气，平日里骄纵跋扈的大小姐，遇到事情就慌成这样，且不说江津现在到底有没有事情，可是她的爸爸顾志光接下来是肯定会有事情的，到那个时候，顾宁丽又会怎么样。
韩却觉得不可想象。
她安抚地说：“你现在在家里等消息，一旦有了江津的消息我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到你，你放心好了。”她顿了一顿，又说：“我已经把情况都告知阿玮了，他也在想办法，而且阿玮说了，你大伯也在找人想办法了，这么多人都在努力，一定很快会有消息的，你也别担心了。”
顾宁丽听了情绪稍稍稳定了一点，她点了点头。
韩却站起身走到门口，顾宁丽跟着她到门口，站在门边看着韩却在换鞋子，等到韩却换好了鞋子准备出门，顾宁丽又问：“那你忙完了什么时候可以过来？”
韩却想了想，说：“我忙完了就过来。”沉吟了下，又嘱咐她：“如果不是熟悉的人，你千万别开门，也别放任何人人进来，我怀疑有人也在找他，或是在找他手里的东西，说不定会到家里来，你一定要看清楚门口的监控，明白吗？”
顾宁丽听了，脸色发白，她拉着韩却的手，嗫嚅道：“你的意思是会有人来……”
韩却说：“这是我猜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可听清楚了，现在除了我和阿玮，你都不要相信任何人。”
她沉吟了下，还是说了：“包括你的父亲都暂时不要相信。”
顾宁丽皱眉凝视着她：“你是说我爸？”
韩却点了点头：“阿玮说过，江津是在调查诚光内部不合规的事情，可能也会牵涉到你爸，现在他失踪了，我们不知道背后的指使人是谁，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暂时也不要让你爸过来。”
她严肃地注视着顾宁苍白憔悴的脸，低低说了句：“如果你不想江津有事，就按照我说的去做。”
顾宁丽半疑半信地看着她，半晌之后，点了点头。
韩却坐着电梯下楼，在公寓的大堂前，打开手机准备叫车。
远远的看到街角停了下了两辆黑色的汽车，从车里下来几个身材魁梧，戴着棒球帽的男人，他们大步流星地向着公寓走了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以前港剧看多了，韩却只觉得脊背发凉，她转身躲进了大堂侧面的卫生间，站在门边，将门压成了一道细细的缝，从里面向外张望着。
果然只见那几个年轻人走了进来，直奔电梯。
大堂内的保安，见状急忙跑了过去，询问道：“你们找谁？”
其中有个人说话：“十二楼12-1的主人。”
保安又问：“你们能不能给他打个电话，我昨天没看到他人，不知道是不是在家。”
那些人在低声嘀咕着什么，有人说：“他的手机没电了，暂时联系不上，我们上去看看，如果没人就下来，或是你跟着我们上去也行。”
大堂内一阵沉默，那保安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站在那里没有动弹。
韩却紧紧地盯着保安的人影，心里暗暗祈求着，别让他们上去啊，上去了就是你的失职。
那保安沉默着伫立了一会儿，向后退了几步，隔了一段距离之后，才说：“那你们上去吧，注意不要吵到隔壁邻居。”
“放心，我们只是找人，不会干什么坏事的。”
其中有个人哼笑了声。
韩却远远地看着他，大热天戴着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几乎无法看清他的面容。
人群中有人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目光向女卫生间这边扫了过来。
“哎，等会儿，我要去上个厕所，一路上憋了半天。”人群中有人说，又问保安：“厕所在哪里？”
保安指了指。
韩却吓得一下子掩上了门，她靠在门上，喘着气，想了几秒才返身将门反锁了。
咚咚咚的脚步声渐近，韩却靠着门上，听到有人在外面用力扭着门把手。
“妈的，刚才我看还门开着，怎么这会有人了？”有人在外面自言自语地嘀咕着，又踢了踢门。
韩却在里面捂着嘴，大气都不敢喘。
那人又敲了敲门，大声地问了声：“有人吗？”
韩却咬着嘴唇不敢答话，她其实可以说，这是女厕所，男厕所在对面，但是她不敢说，只能死死咬着嘴唇不能发出一点声音。
“哎，快点啊，电梯到了，先上去了。”
韩却听到门又被人踢了下。
“妈的，就知道催，撒个尿的时间都不给。”门外的人低低咒骂着，脚步声渐远。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韩却只觉得心脏蓬蓬地跳着，膝盖发软。
她不敢久留，生怕那帮人上去之后，顾宁丽不开门，再下楼。
她手心冒汗，立刻打开门，从卫生间了出来，一路小跑，下台阶的时候，脚步一顿，差点摔倒。
她也不顾不上脚腕处传来的疼痛，只能一边小跑着，一边给顾宁丽打电话，想再一次提醒她千万千万别开门。
顾宁丽不知道是在和什么人说话，手机一直在占线，韩却拨打了几次都在通话中。
韩却无奈，只得暂时挂了手机，又给顾宁玮发了一条信息：“有人来了。”
顾宁玮立刻回了两个字：“你呢？”
韩却喘了口气，手指哆嗦着匆匆发几个字：“我出来了，没遇上。”
不久之前，顾宁玮给她发了条信息，提醒她要暂时离开江津的住的地方：“我怀疑有人找不到人，可能会来找东西，你在那里危险，想办法离开。”
韩却回他：“那顾宁丽在这里怎么办？”
顾宁玮说：“阿丽是顾志光的女儿，那帮人暂时不会对她怎么样的，她大不了就受一点惊吓，不会有太大的危险，你不一样了，你在那里肯定会有危险的。”
韩却：“他们不认识我，应该不会对付我，我是担心我要是走了顾宁丽一个人应付不了，你没看她那个哭哭唧唧，六神无主的样子，跟之前完全不是一样……”
顾宁玮：“你是傻啊，你以为他们不认识你，可是他们知道你是我的女朋友，还怀着我的孩子，把你控制了，等于就把我控制了，这个时候你不要圣母心大爆发，你赶紧走。”
过了十秒又发了一条：“想想我们的孩子，要为他的安全负责。”
韩却这才转过弯来，对啊，她是顾宁玮的软肋，这些人找不到江津，一定会想办法对付顾宁玮。
她的后背浮出了冷汗，汩汩地顺着脊柱往下流，拿着呆怔了半天，拿着手机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着，怔愣了半天，才平复了心情，想着如何找个理由离开这里。
韩却快步走过街道，看到地铁站，想都没想，直接下了地下通道，她不知道自己想要去哪里，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下午时分，地铁站内的人还是很多，灯光照在石材地面上，泛着冷光。
一帮穿着红色T恤衫，戴着白色帽子的女人，拖着行李箱，提着大包小包，笑语喧哗。
韩却稀里糊涂穿过人群，跟着这帮人一起，踏上正在下行的自动扶梯，那些上了年纪的女人拥挤在她的前后左右，跟着人群，正唱着红歌，大声说笑，嘈杂聒噪。
韩却只觉得头晕目眩，两眼冒星星，脚腕处传来一阵阵的疼痛，她低眉看了一眼，左边的脚腕，又红又肿，像个馒头。
电梯即将落地，韩却小心翼翼地伸出脚，刚要踏上那块锃亮的大理石地面，突然后背被什么猛然一推，她站立不稳，一个趔趄，向前摔了出去。
她的手掌触到冰凉的地面，许多穿着鞋子的脚从眼前匆匆而过，迈向远处。
隐约中她听到有人在惊叫，面前的几穿鞋子的脚在惊叫声中迫不及待地避，退到远远的。
韩却喘了一口气，挣扎着用尽力气勉强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想要爬起来。
她慢慢的支起胳膊，停了下，喘了口气，接着又慢慢地想先坐起来，周围的人，行色匆匆，步履不停。
她不知道刚才到底是谁撞了自己，远远的只能看艳红的衣服和白色的帽子，顺着人流走向远方。
她两眼一黑，失去了知觉。

等到韩却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的眼前是一位年轻的女孩的面容。
她怔了怔，有一种不知身处于何地的茫然中。
那个女孩正俯身注视着她，见她睁开了眼睛，才松了口气，嘟囔着：“哎呀，我的妈哎，你可吓死人了，怎么就突然昏倒了呢？”
韩却挣扎着动了动身体，再次定睛看着面前的女孩子，只见她盘着低发髻，穿着制服，看上去是地铁站工作人员的模样。
韩却微微喘了口气，轻轻地道谢：“谢谢，谢谢，我大概是低血糖了，突然就晕倒了。实在是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没事，你醒了就好。”女孩子笑了笑，直起身子，退后了几步，站在她的面前。
韩却这才发现自己正半躺在一张棕黑色的沙发上，房间内有两张办公桌和几把椅子，和一个文件柜。
她猜测这里应该是地铁工作人员的办公室。
她坐起了身子，又道了声谢。
那女孩摆了摆手说：“不客气，你先休息一会儿，我给你倒一杯红糖水。”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解释道：“我这里也没有别的吃的，只有红糖水。”
说着便从抽屉里找出一包红糖，找出一次性纸杯，到饮水机前给韩却倒了一杯水。
韩却双手接过，连连表示感谢，她知道每个女孩子办公室的抽屉里大概都会放一袋红糖，以应付不时之需。
女孩子又坐到自己的办公室面前，开始噼噼啪啪的敲击着键盘，忙碌着工作。
韩却喝完水，站起身来，又道了声谢谢，准备告辞离开。‘
“哎，你先别走，你爱人说一会儿过来接你。”女孩子说。
“我爱人？”韩却惊诧道。
“对啊，刚才你在地铁站晕倒，我们的工作人员将你到办公室里，见你没醒，通知站里的警察，想联系你的家人的，可是你妈妈没接电话，后来你的手机一直在响，警察帮你接了，对方说是你的爱人，就让他赶紧过来。”
女孩子解释道，又示意她：“你看看电话号码，看看是不是你的爱人的电话。”
韩却听了赶紧掏出手机察看，果然是顾宁玮一连打了十来个电话，最后一次通话是被接听了，时间大约是十分钟之前。
“我晕了那么久啊。”韩却喃喃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