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开。”
叫齐昀的男人留着一头利落的短发,面容倒是俊郎,笑起来像是个人,陆临当时就是这么被骗的。
狗东西。
陆临心里暗骂,多久没见到了,怎么突然又遇上,出门没看黄历。
齐昀似乎一点也不在意陆临恶劣的态度,依旧委委屈屈地笑着,压低的声音居然有几分低声下气的意味:
“小临,你别这样,我真的就是想跟你道个歉的……”
中午超市人不多,齐昀也不嫌丢人,在这里逮着陆临不放。
“我说过了,你的道歉我收到了,以后也别见了!”
什么道歉什么后悔,那些话陆临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不想跟他纠缠,不耐烦地打断道。
陆临当年高中毕业来这里打工的时候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齐昀。
齐昀比他大几岁,性格好脾气也好,在一个餐厅当服务员的时候也很照顾陆临。
陆临年纪小阅历少,也没那么多心眼子,谁对他好他就以为人是真心的。
谁知道后来……
想起当年的事,陆临就气得牙痒痒:
“我说过了,别他妈来招惹我,不然我见一次打你一次,不信你试试!”
购物车狠狠撞上面前的男人,陆临转身要走,齐昀还不死心地抓住他的胳膊。
被他碰到的一瞬间,陆临就觉得一种黏腻的恶心从胃里泛了上来,逼得他一下子甩开对方。
“滚!”
声音不小,吸引了好几个超市的售货员。
或许是看陆临情绪实在是激动,齐昀也不敢再做些过界的事情,当即低头哈腰地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小临……那我就先走了。”
“先生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没什么,遇上个变态。”
看着齐昀落荒而逃的身影,陆临松了口气,在一个售货员姐姐来问的时候摇摇头,推着小推车就走了。
“这个患者我记得……”
徐永康摘下眼镜回忆道:
“他的这个肿瘤的位置很复杂,位于颅底的海绵窦区,距离这个视神经、颈内动脉以及脑干位置都很近,所以在手术中很难完全切除,而且进过MRS波普分析,这类肿瘤有恶性转化现象。”
“肿瘤包裹着颈内动脉C4段,剥离的时候极可能发生致命性出血,所以我们当时只能采取次全切策略 。”
徐永康重新将眼镜带上问道:
“他这次的复发原因我大致知道了,只是我现在这情况你是知道的,我拿不了手术刀……”
说这话时,徐永康的脸上露出满满的遗憾。
“我明白了。”
陆明池点点头,跟他道了别后出了主任办公室。
赵岐还是把赵叔转了过来,陆临去看他的时候,终于见到了传说中赵岐的后妈。
阿姨看起来四十多岁,瘦瘦小小的个子,虽然保养得不错,但脸上也还是有了清晰可见的皱纹。
一见面,阿姨就很热情地招呼他坐。
赵岐在一旁虽然脸上面无表情,但相处的还算和谐,也没有他想的那么剑拔弩张。
“小临,你叫小临是吗?”
“是的,阿姨。”
彭玉一脸和善地跟陆临聊着天,见赵岐还站在一边,连忙起身把凳子让给他。
“不用,你自己坐。”
赵岐语气生硬地拒绝,转身往病房外走,跟护士说着什么。
“这臭小子……”
床上躺着的赵叔见他那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彭玉似乎已经习惯了,有些尴尬地冲陆临笑笑,倒也没说什么。
陆临又去办公室找陆明池。
“哥,赵叔的手术安排在什么时候呀?”
“五天后。”
“这几天是不是很忙呀,好几次来找你都不在。”
“嗯。”
陆明池很忙,用“工作狂”来形容都不为过。
赵叔住院后,陆临每天都要来看看他,赵岐好几次逮着他:
“这边我看着就行,你一天到晚往这里跑像什么样子,店里不要了?”
被赵岐这么说,陆临心虚地闪避着视线,找借口道:
“咱俩是兄弟,你……”
你爸就是我爸。
赵岐懒得听他扯什么,不耐烦打断道:
“少废话,我还不了解你?往这里跑这么殷勤是为了谁啊?”
后面来找陆明池都下意识避着赵岐,只是今天可巧,陆临跟他哥说了没两句话,赵岐就敲门进来了,说是要商量老赵手术的事情。
门一开,看到陆临那张脸就来气,当即翻了个白眼,语气怪异:“哟,你也在啊?”
陆临自知理亏地摸了摸鼻子,往旁边让了让,闷声道:
“你们说正事吧。”
赵叔这几日一直在进行术前的准备治疗。
虽然赵岐对陆明池这个人印象不太好,但作为医生却是没得挑的,他也不是小孩子了,分得清孰轻孰重,该听医生的话还是很认真地再听。
只是偏偏两个人之间夹着一个陆临,抛去医患关系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总是不对,连陆临都感受得到。
“谢谢医生。”
“嗯。”
深呼一口气一口气,赵岐转身离开这里,走到门口的时候眼角余光瞥了杵在一边的人:
“傻站着干嘛?走啊吃饭去。”
大中午的老是往人家办公室跑,都知道该怎么说他。
“噢好。”
陆临赶紧上前,看见他哥还四平八稳坐椅子上,又扭头问:
“哥,你也没吃饭,跟我们一起去吧。”
候在门边的赵岐:“……”
养不熟的小白眼狼。
小白眼狼没什么自觉,眼巴巴侯着等着他哥的回答。
医生下午两点才上班,这个时间点正常情况下不会有人找,陆明池家又比较近完全可以回去。
只是习惯了一个人,回哪都一样,待在医院里忙工作的时候就不会有那个精力去想一些不该想的事情。
“不用,你们走吧。”
陆明池神色冷淡道,修长的手指在纸上刷刷写着什么,看起来很忙,忙到没时间吃饭,更没时间理他这个便宜弟弟。
陆临被赵岐喊走了,办公室恢复了安静,只余下笔尖摩擦纸张留下的“沙沙”声。
伸手去拿书架上的书,目光却放在那个落锁的抽屉。
里面放着的东西陆明池从来都没有忘,说来可笑,他一直找不到一处安放这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的好去处,放在家里会想,带去学校时无意间瞥到时又会忍不住拿出来看,只有把它们锁在办公室,在他忙得焦头烂额没精力的时候,才能短暂忘记它们的存在。
只是现在,等闲下来后,他终于又从笔筒里摸出了那把钥匙,拧开了常年落锁的抽屉……
“喂?”
“晚上下班后我去找你……嗯,有些问题想问。”
抽屉被重新合上,清俊的男人微微闭了闭眼,脸上是难以掩饰的疲惫感。
陆明池来的时候,祁雅正在跟人打电话。
目光落在来人身上,女人三言两语挂断了电话,随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露出一个一如既往的笑容:
“请坐。”
头顶上的灯换成了暖调,女人在他面前放了一杯水,随后语气平和道:
“你最近来找我似乎过分频繁,还是不愿意告诉我原因吗?”
祁雅是一名心理医生,陆明池则是她的第一位病人。
回想起来已经是十来年前的事情了,祁雅记得,那天一个美丽又憔悴的女人带着一个白净的少年走进来。
跟女人沟通的时候,她了解到少年有一段不同于人的经历,或许是那段经历造成了他封闭自己。
后来女人出去了,留下祁雅与这个男生。
祁雅本来的意图就是想跟男生交流一下,但通常要避免对方带有抵触的情绪,在进行心理干预的时候,沉默通常是最好的防守方法,可那样祁雅就无法知道对方想的是什么。
“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陆明池。”
男生出乎意料的配合,甚至说全然没有紧张和抵触的情绪,说话、逻辑方面也清晰过头了。
她有些奇怪,少年在这里的表现并不像是有心理障碍。
垂眸犹豫的时候,男生突然看向她:
“我不觉得我有心理上的问题,我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不会莫名失控,如果我想,我也可以正常跟人交流。”
直白的话让她一愣,过了一会儿她才开口道:
“既然你觉得自己一切正常,为什么要同意你母亲的想法来这里?”
短短的时间,她发现少年的心理年纪明显大于他的生理年纪,心智过分成熟,语言系统发育正常甚至超常,这些基本排除了一般的自闭症可能。
既然他能正常的交流和沟通,大可以以这种状态面对他母亲,这个年纪的孩子认知能力很强,也有自己的想法,很多孩子被家长送来这里都是带着剧烈的不情愿,被确诊为心理问题更让他们难以接受。
那陆明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是发现了自己不同于常人的地方?
少年垂了垂眸,坐在对面的她敏锐地捕捉到他眼中的茫然,不过也只是一瞬。
“我……不太能理解其他人的情绪反应。”
或者说,他也不能理解自己的情绪,甚至自己身体里并没有一个名为“情绪”的东西。
他的梦没有色彩。
这种情况他在某本心理学的书上看到过,叫述情障碍。
从18岁到29岁,祁雅始终是他的心理医生 断断续续接受治疗的这些年,她不是没有鼓励过他向外接触,通过外界人的反馈来理解情绪,可是他没能去尝试,以至于习惯了现在的生活。
看着面前再次沉默了的男人,祁雅轻轻一笑,没有催促,两个人就静默地坐着。
上次来也是这样,问了他的情况只说失眠加重了,但原因却不愿意说,虽然他对情感的认知能力低,单描述最近一段时间遇到了什么不一样的人不一样的事陆明池还是有那个能力的。
“小怪物。”
诊室里安静到两人的呼吸都可以听清,祁雅微微一笑,感受着对方说出这三个字时略显急促的呼吸。
“我明白了。”
陆临回家的时候在楼下遇到了一个卖锦鲤的,透明的玻璃鱼缸里一群红色的鱼苗,看起来倒是好看。
老板见他站在一边看热情地招呼道:
“小伙子来看看吧,除了鱼,我这儿还有巴西龟跟兔子。”
陆临对养动物没什么兴趣,他都养活不好自己,养动物纯属是糟践生命。
本来就是路过,陆临礼貌地摆摆手离开了。
小时候在清禾浦没得玩,陆临他们经常干的就是下河捞小鱼。
陆临8岁的时候,他哥上初中。
清禾浦镇上有一座小学和一座初中。
两个学校之间隔得不远,陆临就在小学读书,而哥哥在大斜坡下面的初中上学。
初中是寄宿制学校,很多村子里的孩子都在这里。
哥哥只有周五下午能回来,周日下午就要再回去。所以,每个周五晚上,陆临回家时,总会带一些自认为的好东西献宝一样送给哥哥。
小孩子喜欢的玩意儿,他知道他哥不稀罕,但他想送。
有条小河流经村子,夏天的时候陆临跟着一群小孩儿下河用竹篮捉小鱼苗。
鱼苗小,但是身形灵活,逃的很快,通常竹篮一下水,鱼早就逃窜到不知道什么地方了,要等一会儿才会再回来。
陆临就逮住了一条,比其他人逮的要大。
他欢欢喜喜地用瓶子装好,在其他人羡慕的目光里,大摇大摆回了家。
为了让鱼多活一段时间,他在瓶子里放了泥土、石子,甚至揪了几根水草。
他将小鱼给了哥哥,然后第二天 就在家门口路对面的流浪猫窝里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瓶子,水洒了一地,湿黏的水草粘在路面,跟白色的石子混在一起。
除此以外,地上还有一小片鱼尾巴。
陆临怔怔看着这一幕,默不作声地捡起地上的瓶子。
生气、难过,陆临停了一段时间没给他哥带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就在陆明迟觉得他终于不来烦他的时候,陆临又来了,一如既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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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更新啦,没想到叭
他们兄弟俩的名字都是村里年龄最长的老人取的。
据说起这个名字是因为他家后面有一个池塘,每年夏天池塘里参差不齐的蛙叫声伴着蝉鸣声声基本上萦绕在每个梦里。
在陆临眼里,哥哥跟常人不一样。不一样在哪儿?
一个是他白皙又漂亮的脸蛋,一个就是他的性子。
陆明池比他大五岁,按理说陆临七八岁的时候,哥哥也才十二三正是男孩子调皮捣蛋的年纪,但陆明池就跟人不一样,大多时候他总是趴在房间的窗户上往外看,一看就是一下午。
每次他问他:
“你在看什么?”
陆明池都会睁着黝黑的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直到他自己觉得无趣,识相离开。
偏偏这样,陆临却喜欢跟哥哥待在一起。
他们住在一个房间,两张小床并排放在一起,陆明池睡觉端端正正平躺在小床中央,陆临不,他睡相差,总喜欢抱着什么东西,尤其是他哥。
所以,陆临每天早上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自己的枕头紧挨着哥哥的枕头,虽然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他的枕头又会端端正正放在自己床上。
村里的女人都喜欢他哥,因为陆明池漂亮,不像他们这种农村的野孩子,更像是城里的少爷,即使穿着粗制滥造的衣服,也掩不住那种骨子里的矜贵。
陆临当然也是喜欢他哥的,有多喜欢呢?
陆临没想过,喜欢又不是米不是面,不是田里的稻谷也不是池塘里的鱼可以拿用称来称,如果一定要说的话,那他对哥哥的喜欢就到了无法衡量的地步。
陆临记得自己以前写过一篇小作文,大概是四年级的时候。
他成绩不好,爹妈又光顾着挣钱根本不管他学习方面的事情,给他交学费也不是指望他靠这个出人头地,不过是在他们打工的时间找个能看住他的地方,省得他四处闯祸。
陆临脑子是聪明的,从小学什么都快,可是没用到正处,从小学开始就已经成为了让老师头疼的对象。
要说学的那些科目最无聊的就数语文了,语文老师又是个从城里下乡支教的大学生,没什么脾气,根本管不住这些皮猴,陆临甚至逃课专挑她的课逃。
小学的后面有一条浅浅的小溪,水面清澈,穿着凉鞋直接踩到水里,在石头缝里摸索一会儿,就能提溜出一只小虾出来。
那天为什么没逃课陆临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那是个夏天,下午的时候太阳刚好晒到了他的座位,给本来就闷热的教室增添了一抹燥意。
窗外的蝉鸣似乎停了,陆临揉了揉困倦的眼睛,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拿着笔戳着教室窗户的玻璃。
女老师在上面讲的什么,他完全没往心里去,不时抬头看了看教室最前面挂着的时钟,数着分秒盘算着下课的时间。
“……最后我给大家留了一个作业。”
学生们听到有作业一个两个都蔫嗒嗒的,听到作业的内容后情绪更加不好了:
作文一篇,写最敬佩的人。
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写了爸爸,写了妈妈,也写了老师。
其他学生拿到作文题目后绞尽脑汁不知道该写什么,陆临咬着笔头,脑子里灵光一现,没等放学回家,他就拿出自己的作文本唰唰写了起来。
那是陆临人生中写得最快的一次作业,不需要老师催促,也不需要其他人的指导,用自己幼稚的文笔,写下了最真的感情。
那个时候陆明池还在镇上读初中。
初中学校是可以住宿的,周五下午能回家,周日下午再去学校。
陆明池当时就是住在学校,所以陆临一个星期只有两天时间可以见到他哥,当然了,就算是周末没课陆明池也不可能一直待在家里,他会跟着爸妈去厂里打打零工,做些小孩儿能做的工作,就为了挣那十几块钱。
他跟他哥还是住在一个房间里,但每次陆明池放假回来白天一整天见不到人影,晚上回来后又是匆匆洗漱完毕,而后坐在小板凳上挑灯补作业。
陆临有时候会在他哥写作业的时候也拿出自己的小本子,安静地待在一边写写画画,不会的题还能问陆明池。
昏黄灯影下的哥哥是陆临见过最漂亮的人。
为了能跟陆明池多说上两句话,陆临还会将自己很久之前的错题翻出来,这个时候的陆临总是乖巧的,跟学校里上天入地的模样大相径庭。
陆明池话少,这一个特质似乎伴随了他整个童年。每次拿着自己乱七八糟的作业本问题的时候,陆临都会偷偷打量他哥的神态,因为陆明池高兴也好不高兴也好从来不会跟他讲,他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理解哥哥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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