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雀(钧霖)

“你男朋友？”江津看着她，脸上表情似笑非笑。
韩却坦然地点了点头，继续说：“这个事情确实是我的责任。因为我当时图方便走了捷径，通过我男朋友与采购部经理的私人关系，绕过了他们公司正常的采购流程。现在也给他们采购部门和陈经理带来了麻烦，所以从上到下都有意见，我认为春意公司很可能不再与我们合作了。”
她说完抬眼看着江津，“这件事我向你汇报，是想表明我的态度，事情因我而起，责任在我，到时候该扣我的奖金就扣，按照公司规定需要怎么处罚我也接受，不过，于小丽跟这件事情无关，请您到时网开一面，不要混淆了。。”
江津听了手指敲击着桌面，沉吟半天才有些嘲弄地笑道，“韩却，我没想到，你的感情生活还挺多姿多彩的啊。”
韩却愣了愣，她没想到江津的关注点居然在这个方面。
她避开了他的眼神，淡然道：“我的私人生活好像与工作无关吧。”
江津笑了：“无关吗？”他敲了敲桌上的那张数据表格，继续调侃道，“这还无关？才因为你的感情生活影响了公司的业绩。”
韩却一时语塞。
江津继续笑说：“我也刚刚被顾总批评，不够关心员工。”
他微微自嘲，又俯过身对韩却说：盯着她那张娇媚的脸：“我这是第一次被领导批评，居然是因为你，你真的是有人维护啊。”
他一向骄傲自律，被老板教训了的确是不爽，何况在这短短的几个小时里，顾宁玮已经教育他好几次了。
江津越是回味心里越不是滋味，更加嘲讽道：“这么多年不见，你可真的是变化挺大的，让我刮目相看。”
韩却见状知道无法能够与他正常沟通，她站起身对江津说，“我汇报完了，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出去了。”
江津笑了下，说：“赶紧去吧，别让人在外面等着急了，我又要挨批。”
韩却撇了撇唇，也冷笑地嘲弄道，“江总的飞醋吃得让人莫名其妙，我要不了解你，还以为你对我旧情复燃了呢。”
江津的脸色倏然僵硬。
顾宁玮韩却的工位上，漫不经心旋转着转椅，长腿交叠，姿态放松地看着手机屏幕，无视周围的眼神。
同一间办公室里的员工一个个大气不敢喘，低着头，对着电脑，装作忙忙碌碌的工作，其实在私下的小群里，聊天消息飞起。
“这就是顾家公子，那个诚光集团的公子，可不是一般的豪门背景。”
“他本人比照片上好看多了。”
“他这是在等韩却？难道说韩却攀上了这一位？所以才要把高烨给调到外地了……”
“得了吧，你们是不是霸总小说看多了，她攀上了顾公子又如何，难道还真的能嫁入豪门，实现阶层跨越？她最多是人家感情生活只是调味品，到最后还不是像一把鼻涕别被人甩了。”
“就怕连感情都没有，就只剩下性生活了……”
“哈哈哈哈哈。”
“就是，就是。”
小群里一片赞同的表情包，排列得整整齐齐。
上班的日子太无聊了，牛马们确实需要找点乐趣。
谁叫顾公子如此高调，跑到办公室泡妞，演绎他的霸总人设，又谁叫韩却，长得太符合霸总小说女主角的模样。让人不想入非非都很难。
韩却从江津的办公室出来，手机在手里连续地震动着，她看着于晓丽给她发的聊天截图，皱起了眉心。
顾宁玮抬起脸，仰看着她，唇角带着些许的笑意：“汇报完了？”
韩却点了点头。
“那可以去吃饭了吗？”
韩却看着他矜贵清隽的容颜，眼里闪耀的光彩，突然想自己在矫情什么，这么一个多情多金的翩翩佳公子共进午餐，怎么说都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
于是在众多惊讶，戏谑，诘问的目光中，韩却拎起桌子上的帆布包，冲顾宁玮微微一笑，“走啊。我们去吃饭。”
写字楼隔壁那座五星级豪华酒店，韩却从来没有进去过。
她知道消费不起，也没有渴望过。
有时候韩却也会想，自己是个爱慕虚荣的拜金女吗？似乎也不是吧。
如果命运不是对她太苛刻，她会好好享受生活。
顾宁玮颇具绅士风度的帮她推开了旋转门，侧身让她先进去。
韩却站在门口，脚步迟疑了，静静的等他从容不迫的缓步跟上。
原来这家星级酒店，也并没有想象得那么金碧辉煌，或许因为是名家设计，大堂入口就彰显着品位高雅，低调奢华。
穿着黑色装的大堂经理远远看见顾宁玮，立刻一路小跑地就迎上前来：“顾总，您好。”他瞄了眼一旁的韩却，殷勤得体地问：“您有什么需要我们服务的？”
顾宁玮翘了翘下巴，指了指电梯那边，“你忙，我去餐厅吃饭。。”
大堂经理点头，立刻用耳麦通知了楼上餐厅，“小顾总来了，你们接待一下。”
韩却跟着顾宁玮等电梯，她想了想问，“这间酒店也是你们顾家的资产？”
顾宁玮低眉垂眸瞥了一眼，点了点头，“是归地产那边管理的，我不参与。”
虽然不显，但韩却还是看出了他戒备之心，兀自笑了笑。
顾宁玮浑然不觉，他好奇的问：“你笑什么？”
韩却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顾宁玮见她不答，也不追问，双手插在裤兜里，带着她去电梯间，门口有穿着黑色西服的大堂人员在等候，见到他们过来，及时摁着电梯按钮。
两人上楼顶楼，餐厅门口果然坐着一排排等位置的人，顾宁玮对韩却说：“怎么样，我没骗你吧，要吃饭得等位置。”
韩却撇了撇嘴，“你又不用。”
顾宁玮低头噗嗤一笑，暗暗摇了头，那边等在门口的餐厅经理立刻迎了上来，征询着他的意见，“顾总好，还是去您常用的包间？”
韩却见他的胸牌上写着：“陶成。”
顾宁玮点头，“空着吗？空着就去。”
陶经理笑着，“都一直给您保留着。”
顾宁玮不可置否，跟着陶经理快步穿过等候的人群。
陶经理边走边问：“那菜品……”
顾宁玮漫不经心：“你看着办吧。要清淡一点。”
包间不大，装修典雅，白墙上挂着一幅抽象派油画，韩却看不懂，只觉得淡紫色和白色颜料堆砌成一团。
韩却凝视着油画下方龙飞凤舞的签名：“何恋”。
她记得这个名字，是刚才江津提起过的顾宁玮的青梅竹马。
顾宁玮顺着她的视线也看了墙上一眼，不在意的说，“这是我一个朋友的画，据说现在值点钱，她非要送我，我没地方挂，就挂在了包间里。”
韩却坐下，顺手推开了半边窗户。
从这间包间往外看去，正好看到江景，此时此刻，正是中午，阳光照耀江面，波光粼粼，开阔清澄，不远处帆影点点，远处山峦秀美，青峰叠翠。
江风浩荡，吹起她的卷发，神清气爽。
“这里风景不错。”她由衷赞叹，心底里又确认了一遍有钱人的好处。
“是还不错，不过下次我带你去海边餐厅，建造在悬崖旁边，风景比这个美一百倍。”顾宁玮说，一边点菜。
韩却微笑了一下。
顾宁玮抬眸看她，又问：“你又笑什么？”
韩却抿了抿唇，抬头仰视着他，笑问：“顾总，有个问题我想请教。”
顾宁玮点点头，“你问。”
“我不太明白，顾总您这样在自己家的公司大张旗鼓地与我来往，于公于私都是不太妥当的，您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是需要利用我来向某些人表明自己的态度吗？”
顾宁玮听了放下了菜单，手撑下巴，赞许的看了她一眼，“果然是个聪明人，能猜出我的想法。”
韩却抿抿嘴唇。
果然，有钱人真的喜欢利用一切对自己有利。
可是顾宁玮又说，“但你也只是猜到了一个方面，并没猜到全部。”

韩却哦了声，目光微动，她莞尔笑道：“那顾总能不能给个解释？”
顾宁玮微笑，“其他的原因吗？”他沉吟片刻，半开玩笑一般，说：“符合我的审美。”
韩却垂下眼帘，沉默了片刻，睫毛微动，低声说，“顾总真会开玩笑。”
顾宁玮看着她，叹气：“韩却，你难道不知道自己是个美丽女孩吗？”
韩却转过头去。
很小的时候她就被人夸赞美貌，可在刘素萍的严厉管教下，她从来没觉得美貌是一种资源，方嘉妍曾经说她是典型的美而不自知那种，可最近这几年，当她觉得自己除了美貌一无所有的时候，才不得不开始利用这种资源。
是的，不利用也会过期，红颜易老，韶华即逝，她已经二十七岁了，还在带着刘素萍在底层苦苦挣扎着。
韩却转过脸去，撞上了顾宁玮漆黑的眼眸。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说：“你这么美丽和聪明，卢晓平配不上你。你值得更好的。”
“谁是更好的？”韩却挑眉。
“比如说我。”顾宁玮微微一笑。
他的语气平静，笑容温和，仿佛刚才说的是很平常的话，没有任何让人想入非非的暧昧之意。
韩却没想到他说得如此直白，微微红了脸，“顾总这么说话不合适，会引起误会的。”
“误会？什么误会，你怎么知道是误会还是真的呢？”顾宁玮含笑追问。
她安静地与她对视片刻，然后轻笑了一声：“顾总明知故问。”
“我的确不知道啊，不如你来告诉我你误会了什么，让我来做判断到底是不是误会？”
韩却瞥了他一眼，顿了顿，淡淡道：“顾总，有时候男人不能太油腻了。”
顾宁玮一怔，随即弯着唇角，笑了起来，单手撑着脸注视着她：“哎，你是觉得我很油腻？很轻浮？”
韩却微笑不语。
顾宁玮收起了笑意，抿了抿嘴角，转过视线，默然不语，他的眼神中露出几分忧戚，却转瞬即逝、
韩却愣了愣。
顾宁玮重新笑道：“好，那我换个说法吧，你和卢晓平快要分手了吧，是不是可以考虑和我交往？”
韩却回眸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怎么了？为什么不回答我？嗯？”男人更近的俯身过来，低沉的声音荡漾着笑意，“你难道就一点看不上我？”
男人带笑的声音低沉性感，离得近，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她的耳畔，暖暖湿湿，酥酥麻麻。
韩却暗吸了口气，决定单刀直入：“顾总是不喜欢何恋吗？”
顾宁玮眉心一挑，眯了眯眼，依然浅笑：“怎么？你知道她？”
韩却翘了翘下巴，示意墙上的那幅油画，“艺术界的新锐画家，画作这么美，想必人也长得很美丽，与您门当户对，佳缘天成，您放着这样的女朋友不喜欢，却来拿我寻开心……”
她的声音更低：“有意思吗？”声音很低，略带委屈，更有几分楚楚之意。
顾宁玮静了静，低眉弯唇笑了下。
他端起桌上的茶杯喝茶，白瓷茶杯中，明前龙井的细芽起起伏伏，仿佛他的心情也起起伏伏。
两人都静默着。
餐厅经理敲门进来，在顾宁玮耳边俯身低问：“顾总，是不是可以上菜了？”
顾宁玮舒了口气，靠向椅背，点了点头。
餐厅经理指挥着服务员推着餐车进来，然后亲自将一样一样的摆上了桌面，凉拌杨花萝卜，清炒豌豆苗，清蒸刀鱼，煎牛扒，两盅红烧河豚，砂锅乌鸡汤。
“顾总，您的菜上齐了。”经理毕恭毕敬地微微鞠躬，准备退出。
顾宁玮又说：“再给女士上一碗燕窝，要你们这里最好的血燕。”
“好。”经理踌躇了下，“还有件事……”
顾宁玮皱眉：‘怎么了？”
经理又说：“何小姐在隔壁包间，刚才在走廊上看到您了，想问问能不能过来敬您与客人一杯酒？”
顾宁玮丢下手里的湿巾，皱眉：“怎么哪里都少不了她。”
抬眼看到对面的韩却，正看着自己，戏谑的眼神意味深长。
他也笑了，有些无奈地对陶经理说：“你跟她说，我有客人，暂时不方便接待她。”
“怎么？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门口传来女人的笑声。
韩却转脸望去，只见一个年轻漂亮，身材高挑的女人正半倚着包间的门框，纤细的手指端着着红酒杯。
顾宁玮蹙眉：“何恋，你怎么跑来了？”
“我还不能来了？你们家的饭店我不能来消费吗？”何恋说着，倚在门口给他抛了个媚眼，“这才分开两天啊，你就翻脸不认人了，真是够无情的。”
“别胡说八道的。”
“我怎么就胡说八道了，我们不是前天才在机场分手的，你数一数看，不超过七十二小时吧？”何恋娇笑着，声音极大。
“好了，你说都得对，那能不能请你借一步进来说话，别站在那里大声嚷嚷。”顾宁玮无奈。
“哟，这会儿方便让我进来了啊？”何恋得理不饶人，站在门口不动。
“好，方便，我邀请你进来，好了吧。”顾宁玮啼笑皆非地摇头，“你可真的够刁蛮的，谁娶你谁倒霉。”
“你以为我想嫁人啊，美得你呢。”何恋哼哧笑了，款款走了来，紫色的裙摆随她的走动，荡漾成漂亮的圆弧，像一朵紫色的莲花。
陶经理及时退了出去，轻轻掩上了包间的门。
顾宁玮暗自嘀咕：“这个陶成，越来越不像话了。”
何恋走到桌旁，自己拉开了椅子兀自坐下来，放下了酒杯，“你少怪他，是我刚才看见了你们。才让他过来和你说的。”
女子说着，审视的目光在韩却脸上扫视了一圈。
“女朋友？”她挑眉问顾宁玮。
“还不是。”顾宁玮回答得很快。
“嗯？”女人惊讶地扬了扬眉，有些意外，又转过脸，看着韩却，伸出了手，自我介绍：“何恋。”
“韩却。”韩却礼貌地与她单手相握。
“嗯，原来是你啊，我也听说啊，难怪某人一直都念念不忘……”何恋啧了声，笑得意味深，她转过头去看顾宁玮，赞许道：“眼光不错啊，是你一贯的风格。”
“是啊。没追上呢。”顾宁玮单手放在韩却的椅背上，索性浅笑着自嘲，“看，被你笑话了不是？”
何恋不屑地嗤笑了声，“谁敢笑话你啊，谁不知道你从来都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追女孩，你是十拿九稳，手到擒来，难不倒你的。”
“现在不是踢到铁板了嘛。”顾宁玮无奈地长叹了口气。
“别叹气啊，只不过是增加点情趣而已，你才会觉得有意思啊，要不然得来全不费功夫，你不就觉得无味了吗？”何恋冷笑着，转过脸又问韩却：“你怎么还没答应他，是嫌弃他不够好吗？不够帅吗？不是我帮他说话，我敢打赌，你的身边不可能有比他更好的男人，他这么有颜有钱，有情有义。”
韩却轻笑：“你既然把他说得那么好，为什么自己不要呢？”
何恋顿了顿，然后哈哈哈大笑起来，“我不要吗？我是想要啊，我也想嫁给他啊，可是人家看不上我呢，我不能自找没趣啊……”她说着推了推顾宁玮的肩膀，“是不是？阿玮？”
“是你个头啊。”顾宁玮皱眉避让，“你这是在隔壁跟谁喝酒呢，怎么大中午的就喝多了？”
何恋耸了耸肩，懒得理他，“不关你事。”
顾宁玮提醒她：“你别太招摇了，省得又被人告状。”
何恋哼了声，“随便吧。我何恋还怕人家告状嘛，我从来都是光明正大的，不就是我爱和男人在一起嘛，又不是偷鸡摸狗，见不得人。”
顾宁玮哼了哼，“你刚才吃了好多大蒜吧，口气很大啊。”
何恋瞪了他一眼，想了想，眼神严厉地警告着：“顾宁玮，你要是朋友就别管我，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已经够委屈了，不想委屈自己。”
顾宁玮深邃的眼神静静注视着她一会儿，微微叹了口气，劝道：“你还是少喝点。”
“你烦死了。”何恋不耐烦地撇过脸，“好了，我不跟你啰嗦，我跟这位妹妹聊聊。”
她显然不想谈自己，拖了拖椅子，凑近了韩却，兴趣盎然，十分熟稔低声细语，“哎，我说妹妹啊，我跟你说吧，对于顾宁玮这种男人，当然得吊他的胃口，不能轻易就范，现在这个那叫什么，对，延迟满足……但差不多就行了，也别端得太久了，像他这种人从小就是女人缘太好，身边围着莺莺燕燕太多了，什么影视明星，流量网红，高知白领，真的是什高矮胖瘦，什么样都有，而且，最关键的是个个都是人精，想着办法讨好他，什么手段都能试出来，我看你这样子的，根本就不是她们的对手，当然，你也有你的优势，你这长相和气质很符合他的审美，他对你的容貌没有抵抗能力，可你要是吊他太久了，他可就没啥那耐心了，趁着他对你感兴趣的时候，见好就收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