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雀(钧霖)

卢晓平抬头，眼中惊诧，看她：“你看我的朋友圈了？”
韩却点了点头：“看啊。”
卢晓沉默了半晌，低头喝了口柠檬水，舔了舔嘴唇，自言自语一般说：“原来你也会看我的朋友圈。”
韩却瞧着他，笑了笑：“开心就好。”又不解地笑问道：“怎么？你不会也是精装的朋友圈，毛坯的生活吧，你又不用跟我一样成天苦哈哈的，下楼吃个饭，还要被领导训，差一点就不能来了，亏得我机智勇敢。”
她弯了弯唇，笑脸嫣然。
卢晓平凝视着她，两人四目相对。

第36章 分手
卢晓平眼神中露出无限的惆怅，他眼圈微红，赶紧别开了眼睛，看向别处，点了点头，“你是开心啊，反正你都没有真正的喜欢过我，现在分开了，你当然不会难过，也不会有感觉。”
韩却沉默着，淡淡一笑。
卢晓平的视线停留在不远处的一盆绿萝上，苦涩地说：“我们两人的感情，从一开始就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是我在自作多情，是我对你死缠烂打，是我在你的身后追着你，是我为了讨你的欢心，在你们会所充值，为你能完成业绩，也是我把我干妈的公司介绍给你，我想我都这么努力了，一定能够感动你，可是我真的没想到这些都是我一个人的自娱自乐，难怪所有的人都说我傻，我是傻。”
韩却听着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些，面色平静淡然，等卢晓平说完，她才开口道：“卢晓平，你觉得你亏了吗？可是你不也得到了你想得到的？是，你说我对你不上心，可是你有没有问过我的想法，你有没有真和我探讨过我们的未来？你有过吗？”
卢晓平看着她无言以对。
韩却淡淡地看着他：“卢晓平，人总是要长大的，你不能永远像个小孩子。”
卢晓平：“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他急急欲辩白。
韩却打断了他：“卢晓平，你跟我在一起只是游戏，你和我都知道我们这一段感情没有结果，你也不会跟我结婚，更不会为了我去违背你父母的意志，”
卢晓平说：“不是，我和我爸妈大吵了一架，到现在为止，没跟他们说话，我是因为你……”
韩却点头：“我知道，但是你去吵架，只是因为你觉得他们干涉了你的自由，他们没有把你当个成年人。但是……她冷笑：“你现在这么难受，是因为这场游戏的结束时间不是由你来定的。你只是难过这个。”
卢晓平低头沉默，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他眼圈红了，他仿佛在回忆，又仿佛在提醒她，原来他们也是在一起快乐过的，他为她也是付出的，
他对她的好，对她的深情款款，他为她的付出，金钱上的，时间上的。
韩却默默地听着，神色不动。
卢晓平说了很久，口干舌燥，终于停下，眼巴巴的看着韩她，蠕动着嘴唇，：“你还是想分手？”
韩却沉默着，轻轻点了点头。
卢晓平深吸了口气，眼中的泪意涌出，他急促地转过脸，攥紧自己的手，肩膀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强忍着自己不要在韩却面前失态。
韩却低头给他的杯中继续舔了水，向他推了推玻璃杯。
她没说什么，不论说什么都是伤人。
只有沉默等待。
过了半晌，卢晓平稍微平复了自己的情绪，语气艰涩的问：“是因为顾宁玮？”
韩却摇了摇头，“不是。”
卢晓平摇头道：“我不信。”
他的确不信，顾宁玮有钱有颜，还有豪门的背景，韩却怎会不动心，她不是一个清高的女人，她喜欢钱，也需要钱。
“随便你信不信，但是如果你硬要我说分手的原因，那只有一个。”韩却靠着椅背上，直视着他的眼睛，清晰地说：“你。”
“我？”卢晓平顿了顿，有些无语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表情不可思议，他说：“是因为我？”
韩却再次点头。
卢晓平的表情不可思议：“韩却，你找这个理由是不是太抽象了？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什么样的人，你难道不知道？哦，当初你同意跟我谈恋爱的时候，没看清楚我，现在看清楚我了，后悔了？哈……你真的是……”
他说不下去了，端起桌上的杯子大口喝了几口水，然后放下了玻璃杯，啧了两声：“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了。”
韩却轻轻地说：“其实你都知道的。”
“知道什么？”
韩却轻叹了口气，反问他：“卢晓平，何必呢？”
卢晓平脸色煞白，他突然感到耻辱，这么不明不白的分手，明明是她已经移情别恋，却把责任推到自己头上，这让他恼火万分。
他说：“我知道，就是因为那天晚上我没有送你回家，你就把我之前对你所有的好都抹去了？就是以后因为那一件事情，你就下定了决心要跟我分手，你觉得我能相信你这个理由吗？我们也相处了有八个月的时间，这八个月的时间，就因为这一件小事闹分手了？”
“那天只是事情的爆发点而已。”韩却平静的说，“没有那天晚上，也会在其他的时候爆发。”
“韩却……”卢晓平捶了捶桌子，发出很大的响声，水杯在桌上跳了跳，周围有人看过来，眼神好奇审视。
“你他妈的就这么跟老子说话……”他有些失控地歇斯底里，“我不管，我不分手。”
韩却叹了口气，拿起打开了短信对话框，递给了卢晓平，“这个号码你应该认识吧？”
卢晓平看着他妈妈发的那一行字，深深吸了口气，顿时手脚冰凉，如堕冰窖。
“韩却，你是个婊子，请离开我儿子。”
对话框下面是空白，韩却没有回复。
虽然在家里已经吵得沸反盈天，他没想到自己的妈妈会用这么恶毒的话语，给她发信息。
韩却叹了口气：“我记得我以前跟我你说过，在选择我之前，你应该好好考虑我们之间的差异，也跟你说过，因为这种差异会导致什么结果。”
卢晓平没有说话。他当然记得韩却是说过。
可是他当时没有在意，他一心一意就想征服她，根本就没想那么久远的事情。
韩却接着说：“你当时不相信我说的话，或是根本就没有想过我们之间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卢晓平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
韩却做了个阻断的手势，“你当时不考虑这些也没有什么问题，毕竟谁也不知道以后发生的事情，但是，现在事情发生了，那我们就应该面对它，解决它，不是吗？”
卢晓平皱眉：“那你的解决方式就是分手，是吗？”
韩却点了点头，清晰地说：“是的。”
卢晓平扯动嘴角，嗤笑了声。
韩却：“你不用这样，至少我在面对。你呢，选择了逃避。”
她顿了顿：“本来我也想，你既然不想面对，那就不要面对，我们就这样分开，彼此留点余地，就像当初在一起不需要理由，分手其实也不需要理由。”
卢晓平沉默着，眼圈逐渐红了。
卢晓平：“就这么想不明不白的分开？”
韩却笑了笑：“难道还不够明白吗？”
卢晓平突然崩溃了，他用力拉着韩却放在桌上的手指，紧紧攥着，颤抖的语气祈求着，“韩却……我们不分手好不好？我可以和家里断绝关系，我们可以……”
他说不下去了，韩却看着她，乌黑的眼睛安静淡漠，没有一丝波澜。
斟酌了下，韩却抽出自己的手，说：“我们谈谈后面的事情吧，你充值卡上的余额还有不少，如果消耗不了，那就退掉，我会找周泓彬申请，我想他也会同意的，”
她顿了顿：“至于春意公司陈经理那边，我沟通过了，上次没有按照他们公司的流程进行，给他造成了麻烦，我赔礼道歉了，上几次进的货，如果有还有库存也可以退回我们公司，损失由我承担，我向公司说明了情况，也跟陈经理表过态了，你可以跟他说一声，这是我的态度。”
她看着他，“钱方面的解决方案，你看可以吗？”
卢晓平低头看着桌面，表情纹丝不动。
韩却蹙眉追问道：“你还有什么条件也可以提出来，我能做到的，都可以商量。”
卢晓平低声说：“你拿什么解决？”
韩却没听清，她蹙眉又问：“你什么意思？”
卢晓平不说话。
外面阳光正好，他坐在那里手脚冰凉，心底越来越凉。
韩却等了等，有点不耐：“卢晓平，你刚才说了你为我冲业绩充值花钱，现在我们分手，我可以向周泓彬申请给你退款，你帮我介绍的客户，我都沟通好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提出来啊。”
卢晓平垂目重复了一遍：“你拿什么承担？”
韩却：“嗯？”
卢晓平乜笑道：“我说你拿什么来承担？”他抬眼看她，眼神里露出一丝轻蔑，“韩却，你有钱吗？你不是还欠着一屁股的外债吗？你还不是得养你妈妈吗？你手里的钱能承担得起吗？”
韩却咬了咬牙，转开脸。
卢晓平嗤笑：“你倒是说得好听，装出一副独立女性的样子，可是你能拿出多少钱？你怎么拿出这笔钱？”
韩却抿了抿唇角：“你别管。反正我能拿出来。”
卢晓平声音尖锐地问：“是要顾宁玮帮你付吗？”
“再跟说一遍，我跟他没你想得那么龌蹉。”韩却瞥了他一眼：“我跟他没关系，也不会让他帮我付钱。”
卢晓平哼了声，“没关系？好吧，就算你们现在没关系，但那也是你的心机，你是准备要钓的大鱼，是吧？”
韩却转过脸，不去理睬他。
卢晓平兀自继续说：“他是比我有钱多了，也比我精明多了，那点钱对于他来说算是什么呢？只要他愿意，你想要多少钱都是可以的，不像我还只能刷副卡……”
他的眼中涌起了泪意，喉头哽咽，顿时说不下去了。
韩却抿了抿唇，没说话。
餐厅服务员端了餐盘过来，将盘子和粥放在桌上，几片黑乎乎的牛肉覆盖在盘子的半边，小米粥咕嘟冒着气泡，热气滚滚。
卢晓平呆呆地坐了会儿，突然瞬间起身，低头说：“我走了，我会把卡号发给你。”
说着他推开椅子，径直穿过面前，排队等桌的人流，走向玻璃门。
韩却转脸着他的瘦瘦高高的背影，踉踉跄跄的步伐，显得格外孤单。
她低下头面无表情地低头吃着桌上那盘黑椒牛柳饭。

接连几天都在下雨，淅淅沥沥，连绵不绝。
蔷薇花盛开，满架深深浅浅的姹紫嫣红，阵雨过后，落红成阵。
韩却的日子重新变得平静，上班，开会，跑客户，讲解产品，发货催款，下班，代课，接待客户，介绍课程，一切按部就班，有条不紊。
韩却知道卢晓平不会再出现会所，于是找周泓彬帮申请退款，周泓彬坐在办公室里抬头看她，眼中尽是遗憾和惋惜。
“真的和卢晓平分了？”他问。
韩却点点头。
周泓彬静默了会儿，站起身来在办公室里来回走走，转着圈，试图寻找折中的解决方案，他舍不得已经落入袋里的钱财，已经像卢晓平这样“人傻钱多”的优质客户。
韩却默不作声地看着他，等他做决定。
毕竟这也不算是一笔小钱，如今高端健身场所生意不景气，好几家比他们有名气的连锁店都是关门歇业，他们的“泓”会所因为规模不大，经营谨慎，有固定老客户，所以还能撑下去。
但到了周泓彬口袋里的钱，你让他吐出来，他不是不心疼的，可是如果得罪了韩却这个金牌销售，他后面的生意更会受到影响，截至目前为止，周泓彬还没有找到一个可以替代她的人。
于是他惋惜道：“那也真是可惜了，卢晓平这个人虽然有点少爷脾气，但人品还是不错的，人也算单纯简单，没有太多的花花肠子，在他们那帮人中已经算是很好的了。”
韩却点了点头，说是，表示赞同。
周泓彬又说：“其实他对你也称得上一往情深了，在如今这个社会中，也挺难得的……虽然有的人看上去比他们家有钱，地位高，但也要求更高，更加挑剔，豪门也不是那么好进的啊……”他望着韩却似笑非笑，“韩却啊，不是大哥说你，人有的时候真的是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你不重新考虑考虑吗？”
韩却笑了笑：“大哥说得有道理，我也觉得自己并不是嫁入豪门的料，如今的人都讲究等价交换，我这样的人，实在没什么可以交换的，所以还是别想着男人改变地位，还是老老实实地靠着自己勤劳致富吧。”
周泓彬听了，顿了一顿，尴尬地笑了笑，点点头说：“好，还算是你有志气，雯雯要是有你一半成熟就好了。”他摇头叹气，“你们虽然是同年，可是她的心智还像个小孩子，一点都不懂事。”
韩却低头沉默了会儿，抬头对周泓彬嫣然一笑：“大哥，我以前听我爸妈常说的一句话，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周泓彬望着她，半天没说话，走到办公桌前，万般无奈地在退款申请表上签了字。
周泓彬同意退回卢晓平部分充值金额，与之相对应的，韩却的提成和奖金也要被扣回。
韩却望着手上的退款单，深深地叹了口气。
春意公司那边倒是没有将货物退回，陈经理说：“我们徐总是很生气，害得我也要被批评和扣钱，亏了你们的产品销路不算差，库存也没剩下多少了，徐总才网开一面，哎，真的不容易啊，我的嘴皮偶都快磨破了。”
韩却连连感谢。
陈经理又对韩却谆谆教诲，“小韩啊，以后做事情不能这样了啊，我们徐总是历来都不喜欢走后门，拉关系的，这次是看在她干儿子的份上，没跟我太计较，要换了是别人，我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韩却连心中知道这一切都是徐春的意思，是徐春答应自己的条件，可面子上对陈经理感激不尽，又特意买了几盒明前春茶寄到陈经理家里，算作赔礼道歉。
她忙完这些事情才稍微缓了口气，又连续几天接了韩友芳的电话和微信，内容无非就是催款和还债。
韩却无法放软了态度，去祈求她：“小姑，你能不能宽限我几天，我手里没那么多钱，去银行贷款之后就把钱打给您。”
韩友芳在电话里阴阳怪气地说：“韩却，你别说得那么可怜，谁不知道你是做销售的，拿的提成奖金都挺高的，还在什么高档会所做教练，接触的都是有钱人，我这点钱对你来说，还不是毛毛雨，小意思，还用得着贷款还钱，你真的是说笑呢，再说了，我这个钱借给你们也好几年了，以前都是看在你爸爸的份上，现在我这苦命的哥哥也早早离开了人世，我对你们母女俩的情分也到此为止了。”
韩却听了沉默着，韩友芳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今后她们一家和韩友芳一家子桥归桥，路归路，绝无再来往的可能性，现在就赶紧还钱。
其实她也不想与这样的亲戚有任何瓜葛，但是银行卡里的余额去不允许她现在翻脸，只能放软了态度，恳求她再等些时候。
韩友芳哼哧笑了笑：给她出主意，“韩却啊，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有什么样的脾气和本事我还是知道的，你既然在那高档会所工作，又认识那么多有钱人，实在不行跟他们开口借一点，周转一下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哦，对了，我还听说了你不是找个了富二代吗？让他出资帮忙。”
她又别有用意地说：“我们家韩却这么漂亮，谈恋爱也不是白谈的，对吧？”
韩却：“……”她只能哭笑不得的说：“姑妈，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说我找个有钱的富二代？我明明连对象都没有，谁能看上我啊，一身的外债。”
韩友芳一听，惊讶地说：“什么？你还没对象啊，真的假的啊？你要是真的没对象，把我那一起跳广场舞的小姐妹的儿子介绍你认识啊，人家啊，家里都是干部，儿子在供电局，家里又有现成的房子，条件可好了。”
韩却在心里叹了口气，后悔自己多嘴，提什么对象不对象的事情，挑起了韩友芳的神经，只好耐心地听着她滔滔不绝地夸赞她小姐妹的儿子如何优秀。
韩友芳说了半天，大有立刻就要介绍两人见面的架势，突然开口道：“我这小姐妹的儿子样样都好，就是有一样，他有个上小学的女儿，不过你们年轻人也不会介意这个的，对吧，男人年纪大了点，知道疼人，总不那些不三不四的男人强。”